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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糯米甜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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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沉璧实在想知道明杳到底喜欢吃什么。
小孩年纪越长话越少,越是喜怒不形于色,逗起来越来越没意思。
岁沉璧自己喜欢吃辣的,荤的,他长了这么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喜欢吃的却不与外貌相配。
可明杳的爱似乎藏得很深,又似乎他真的没什么爱吃的。
给他辣的也吃,甜的也吃,苦瓜炒蛋都吃,最让岁沉璧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芹菜他都能面不改色地吃下去。
岁沉璧捏着筷子的手半天没落下去,目瞪口呆地看着明杳没甚表情地一口一口吃了半盘芹菜炒肉。
“阿杳你觉得芹菜很好吃?”岁沉璧搁了筷子,有些难以接受。
明杳绷着一张小脸,语气平淡无波:“尚可。”
岁沉璧无语,国子监那群老古板死酸儒怎么教的,他家阿杳也就六岁多,怎么教得这么老成?
一点小孩的活泼劲儿都没有!
这样下去可不行,岁沉璧决定明日上国子监问个清楚。
明杳现在上的是童学,国子监里专为世家子弟设了童学,十岁以下的都可以在里边读书,过了十岁就得考,考过了才能继续在国子监读书。
岁沉璧第二日气势汹汹地杀去了国子监,教明杳的先生很是年轻,举人出身,板着一张面孔,手里握着竹条。
岁沉璧站在窗边往里面瞅,看得心惊胆战,他家阿杳坐在第一排离先生最近的位置,这先生竟是个要打学生的!
岁沉璧看了一整堂课,万幸他家阿杳乖巧,不走神不睡觉,听得认认真真,字也写得规规矩矩,不懂还会问先生,一堂课下来只他没被打手板。
先生下了课夹着书走出来,与探头探脑往屋里看的岁沉璧撞了个正着。
岁沉璧穿着打扮很不像个侯爷,青袍浮暗纹,一根木簪固着发,看着竟像个书生。
“你是哪儿的学生?”先生冷着眉眼,喝问。
岁沉璧被他吓了一跳,皱着眉正欲开口,明杳抱着小书包走了出来站到岁沉璧面前仰着脸问他:“你怎么来了?”
岁沉璧不知如何解释,有些心虚地道:“我来接你出去吃好吃的。”
国子监内有饭堂,明杳午饭都在里边吃,他奇怪地看着岁沉璧:“学里不许我们出去吃的。”
岁沉璧尴尬地摸摸鼻子:“是、是吗?”
先生仍皱着眉头,他问明杳:“这是你兄长?”
明杳摇头。
先生一奇,又打量了岁沉璧一番,觉着也不像明杳他爹,但还是问了一句:“那他是你父亲?”
岁沉璧:“……”
明杳还是摇头。
先生眉头皱得更深,语气变得十分不确定:“那……是你叔叔?”
明杳认认真真地回答:“不是叔叔,他是岁沉璧。”
先生心想我问的是你俩的关系你回答的是什么?
等等,岁沉璧……
先生刚才还紧缩的眉头霎时松开,眼眸一亮,盯住了岁沉璧:“你是岁沉璧?”
岁沉璧莫名其妙地点点头。
古板的先生竟露出一个笑来,朝岁沉璧深深一揖:“小生唐晚霄,见过岁先生。”
明杳看看唐晚霄,再看看岁沉璧,露出一个困惑的神情。
岁沉璧也有些懵:“你认识我?”
“岁先生诗赋双绝,小生有幸拜读先生大作,心中十分敬仰。”何止敬仰,唐晚霄两年前读到岁沉璧写的《南朝古寺》,当即惊为天人,将岁沉璧写的诗赋画的花鸟图都搜罗了一番,无事时便拿出来细赏,自叹不如。
明杳微微瞪大眼睛,小模样被岁沉璧看到了,心中一乐,便负了手,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我才疏学浅,怎当得起唐兄一句先生?不过兴致所至有感而发的拙作几遍,叫唐兄见笑。”
“岁先生莫要自谦,若先生才疏学浅,我等无脸面自称读书人了!”
“哪里哪里,唐兄过誉了。”
明杳抿抿唇,伸手拉住了岁沉璧的衣袖:“岁沉璧,你可以跟我去饭堂吃。”
再聊下去,他俩没完了!什么时候能吃饭?
岁沉璧从他这动作语气里却品出了一丝不一样的味道:他家阿杳的占有欲!
岁沉璧仿佛受到了鼓励,笑弯了眼睛,牵起了明杳的手,还不忘邀请唐晚霄:“唐兄可一道去么?”
唐晚霄自然乐意,三人便一同去了饭堂。
童学的小少爷们每日都有点心吃,今日上的是糯米甜糕,每个只铜钱大小,糯米细细磨成粉,皮儿做的又软又弹又透,里面包的馅是蜂蜜合了玫瑰,咬一口,唇齿留香。
岁沉璧一边跟唐晚霄闲聊一边拿余光看明杳,他还在奇怪,怎么自己跟唐晚霄聊得都快拜把子了,阿杳也没有丝毫不悦?
明杳捏了糯米甜糕,一口一个塞进嘴里,腮帮子鼓鼓的,轻弯了眼。
岁沉璧怔了一怔,他好像发现明杳喜欢吃什么了。
拉着唐晚霄说了这许久,岁沉璧也算知道了明杳这脾性不是先生教的,是他自己天生的。
又或许他曾也活泼开朗,在长辈膝下撒痴发娇,可惜一场大水,把他任性的资格剥夺了。
若没有人宠爱他,他便不会撒娇弄痴了,因为没有意义。
只有被宠爱的孩子才有资格任性。
所以明杳从不说自己喜欢什么,不管是吃还是穿,也不挑剔日用的东西,乖得让人心疼。
岁沉璧牵着明杳的手往侯府走,明杳挎着小书包,目视前方,街旁的繁华喧闹都扰不了他的静。
“阿杳,晚上我们吃枣粥好不好?”岁沉璧放柔了声音问。
枣粥煮得甜,岁沉璧向来是不喜欢吃的,厨房也绝少做,明杳不知岁沉璧今日为何有此一问,但可以吃甜的他还是很高兴,抿着唇点点头。
岁沉璧觉得自己要摸清明杳的喜好可能不是什么容易的事,他也不是没问过,可明杳总说都可以,他渐渐的也明白过来,就不问了。
明杳还没把自己当成侯府的主人之一,在他心里自己仍是寄人篱下,于是小小年纪,活得小心翼翼,怕给人添麻烦。
岁沉璧不知道怎样才能让明杳有安全感,他只能尽力地去了解明杳的喜好,让他过得高兴一点。
岁沉璧见明杳高兴,心里也松快几分。
难又如何?他们的日子还很长呢,他总会都知道的。
夕阳拉长了他们的影子,一高一矮并肩而行,小巷的青砖似铺了一层碎金,晃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