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靡靡》故远

3、看河山

　　岁沉璧这人很奇怪，喜爱山水，却怕出门看山水，说是叶公好龙也不为过。
　　他性情潇洒，又有一副芝兰玉树温润如玉的好样貌，看似是个闲云野鹤般行于山川湖海间的旅人，熟悉他的人却都知道，他是个懒货。
　　明杳来了侯府几个月，跟岁沉璧终于算得上熟悉，便也不拒绝他的好意，每日跟了他在书房练字。
　　岁沉璧新得了一轴好画，叫《缈舟图》烟墨描了云雾笼罩似的高山，山下江水静静流淌，一叶扁舟只一点，叫人看了便觉心中宁静。
　　他上半身几乎要趴在了桌子上，凑在画前细细地看，觉得美极了。
　　明杳还没书桌高，伸手扯扯岁沉璧地衣服，仰着头巴巴儿地看着他。
　　岁沉璧回神，低头看见一双小鹿似的眼，连忙把明杳抱起来，让他看桌上的《缈舟图》。
　　明杳看了半天，困惑地望着岁沉璧：“为什么要看画上的？为什么不去看真的山和水？”
　　岁沉璧把他放到椅子上，小心地把画收起来。
　　“阿杳你不懂，出门太累了，既然足不出户就可看尽天下山河，我何必费那个功夫？”
　　明杳还是不解：“可画里没有颜色。”
　　水墨画只得墨色和大片留白，纵使浓淡相宜，在明杳眼里到底寡淡。
　　真正的山水，是满山笼翠，鲜花遍野，是色彩交织，有百花百色，有千树妆碧，有江水浅青，哪怕舟上船夫，也该有褐衣葛巾。
　　那些颜色该是鲜活的，明亮的，不是死气沉沉的墨色。
　　岁沉璧摸摸明杳的脑袋：“你还小嘛，等你长大了就会知道，画里画的不止山水呢。”
　　不止山水？明杳不明白。
　　画里除了山水还有什么？这山水在明杳眼里寡淡无味，能有什么特别之处？
　　他抿着唇低头细细想了一番，小小的脑袋里冒出一个念头：
　　我要自己去看看山水的模样。
　　他便仰起头认真地看着岁沉璧：“那等我长大了，我带你去画里画的山和水。”
　　他说得认真，小脸上满是执拗，叫岁沉璧怔了一怔。
　　然后他反应过来，连忙摆手：“可别，你自个儿去便成，阿杳你听我的，书里的东西看看便罢，可万万不要当真。”
　　他回忆起年少时跟友人读词，读到那一句“误入藕花深处”心中十分向往，遂约着夜里驾舟往荷花渡深处去。
　　月色柔和，荷塘静谧，荷叶的清香沁人心脾。
　　然后他们就被蚊子咬了满身包，岁沉璧至今回忆起来仍心有余悸。
　　再有一次就是读那句“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他心中亦是十分向往，兴冲冲去了姑苏，租了小船躺在舱里听夜半钟声。
　　结果忘了拴绳子，一觉醒来都飘离岸边老远了。
　　岁沉璧在无数次的经验教训中明白过来一件事：诗里词里的美好场景都是假的，蚊子多才是真的。
　　他可不能让明杳也读傻了！
　　“阿杳乖，明天你们有一天假对吧？咱们上街玩好不好？”岁沉璧想的是趁明杳年纪小忘性大赶紧让他忘了这回事儿，别一天老想着出门看看山水风月，到了深山老林见了青山绿水有什么好？澡都没处儿洗去！
　　明杳点点头，坐在椅子上轻轻晃着腿。
　　岁沉璧后来才知道明杳是个记性很好的孩子，言出必行，说到做到。
　　他说要看山水，便真的看到了山水。

作者有话说

　　其实就是想随便写点他们的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