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双生》虛室生白

6、第六章

　　临别前问了那人的姓名，林杳将“苏望朔”三个字牢记住，她一定要知道这人是何身份。出宫去玩，说起来轻巧，她就算再不受宠，也是个帝姬，如果她消失在宫苑中，少不得一场鸡飞狗跳。这人到底是有什么通天的本事，能将她神不知鬼不觉的带出宫去。
　　“把衣服换上，一刻钟后会有人来接你。”看着盒中蛟龙暗纹的黑衣，林杳在心中坐实了他黑鳞卫的身份。最近黑鳞卫刚换了总统领，可听说名为厉鹤白，年纪也对不上，这倒是奇怪了。
　　天色渐暗，林杳换好了衣服准时等在约定地点，来的是个女子，将她送上马车后，转身进了自己的宫苑。马车内除了自己还有一人，是个极为清俊的少年，气质虽然冷冰冰的，可一开口却十分恭敬：“大人命卑职护送帝姬出宫，请帝姬必要时暂听卑职安排。”
　　“你叫什么名字。”
　　“回帝姬，厉鹤白。”
　　林杳心里“咯噔”一下，是那个新上任的总统领！苏望朔应该就是他口中的“大人”了，可皇帝为了限制黑鳞卫的势力，最高职位也不过就是个总统领，而且也没有听说黑鳞卫归皇帝以外的机构管理，这个苏望朔到底是什么人物。
　　她一瞬间想了许多，所以反应慢了半拍。厉鹤白虽然垂着头没有看她，但林杳还是敏锐的觉察到对方片刻的怀疑，黑鳞卫这群人精，真是难对付。“你真厉害，小小年纪就坐上了总统领的位置。”
　　看着聆空帝姬那干净的沁着凉意的眸子，厉鹤白将刚才的怀疑打消了一点，这样让人一眼能看到底的干净，是藏不住心事的。“帝姬谬赞了，全凭大人栽培。”
　　马车缓慢的行进着，偶尔被拦住排查，也有厉鹤白全权应付，她只需要站在一旁不要开口就行了。不过被拦下排查还是少数，很多时候都是直接放行，明显是提前安插好的“自己人”。这苏望朔为了将她弄出宫去，还真是毫不吝啬。
　　“你了解苏望朔吗？”
　　一直以来都习惯了尊称的厉鹤白还没适应对别人大人的直呼其名，很快，林杳又问了一句：“苏望朔他有师兄吗？”
　　“卑职不知。”知道也不能说啊，厉鹤白在心中默默补了一句。他这个做属下的要时时刻刻领会大人的意思，还要帮着大人圆谎真的很辛苦。眼下他还没看懂这两人的关系，也不知道大人之前都说了什么，所以三缄其口是最好的办法。
　　出宫没过多久，厉鹤白退出去，身穿暗红色袍子的苏望朔挤进马车。他肤色冷白眉眼又生的惊艳，与这样的重色搭配最合适不过，这红色也是讲究，再浅一分轻浮，再重一分平庸。
　　“出了皇宫可不能自称帝姬了。”
　　“苏公子所言极是。”听她这么说，苏望朔微微挑眉，适应的倒是很快。“林姑娘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林杳想了想，摇头道：“苏公子做主就是。”
　　“好，天色不早了，我们先休息一宿，明日我带你去西奉佛寺转转。”
　　本以为要找地方住宿，却没想到苏望朔在京城有一处房产，里面下人婢女俱全，见他也是恭称一句“苏公子”。而对她的态度也在常理之中，好奇又恭敬，不敢多问。
　　下人收拾出一间雅致的院子让她住下，林杳看着送自己过来的苏望朔，想开口，却不知从何问起。而对方就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先问道：“林姑娘好奇苏某的身份？”
　　“嗯，很好奇。”
　　“不好奇我师兄的身份吗？”
　　“你没有师兄。”
　　苏望朔扬起微笑：“林姑娘真是聪明，从哪里看出来的。”
　　“我就是随便说说，没想到你承认了。”看着她那澄澈不染的眸子，苏望朔见惯了那些精巧的诡计，却不想栽在了最浅显的套话上，不过这样倒也有趣。
　　“看来苏某还是小瞧林姑娘了，姑娘不妨先去沐浴休息。来日方长，苏某有得是时间解释。”说罢，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
　　“林姑娘还有什么事？”
　　“就是你救了我的命，对吧。”
　　林杳虽然心里已经有九成的把握，但眼前这个人的气质太过温和，连笑意都轻轻的，让她实在很难与那个杀伐果断的阴森少年联系在一起。想到这里，她蓦的记起一个片段，在太后寿宴上的那个白衣乐师，气质说不上哪里有些相似，不过两人相貌实在不同。
　　像他这样惊艳的容貌，只看一眼就很难忘掉。将心中的杂念摒除，她等待苏望朔的回答。
　　“所以林姑娘是想要报答苏某吗？”
　　“力所能及之内，自然是想要报答恩公。”
　　林杳还在想着他会说什么，却见苏望朔轻笑一声：“此事不急，姑娘还是早些休息吧。”说着，就如同他那日耳窍流血一般，不管不顾的离开了别院。
　　自从岐王死于他刃下之后，苏望朔就活的浑浑噩噩。以前他是岐王最得力的武器，虽然很讨厌这个主人，但至少有着明确的目标：帮助岐王篡位。
　　计划顺利进行了一大半，由于他知道太多秘密，岐王早就想好了要在合适的时机杀他灭口。苏望朔对岐王的预谋早有防备，于是在他对自己动手之前杀了他。之后寻皇帝胞弟，暗中弑君扶其上位，再安插好自己的亲信。
　　岐王已经为这一天谋划了太久，而他更是唯一一个彻头彻尾参与这场阴谋的人。他本可以轻易篡得皇位，但苏望朔罕见的犹豫了，因为他杀岐王是为了自保，后续的一系列动作也是为了自保。他经太习惯被当做一柄利器，从而忘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至于“救下”林杳，也并非是他的本意，他原本的任务是杀掉这个特殊命格的小姑娘。当年自己放过她时，从没想过那样纤弱的女孩能在荒野中活下去。
　　他真的不是什么恩人...他只是岐王手中一把血淋淋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