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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6 迷路花朵 ...


  •   大雨持续了两天,仍然没有停止的趋势。始作俑者台风终于露面,高傲地拨弄自己DE 西洋裙摆,一下一下拂扫冲击着小岛。天空泛着重金属味道的墨灰色,时而劈打一道青白耀眼的闪电,让云层从眉团紧蹙中稍稍喘口气。惊涛冲天卷起,黑浪拍打砸碎在礁石岸上,溅起无数洁白混沌的泡沫,海洋怒吼,吞噬着小岛边缘,沙滩些许已不见踪影。森林在大雨风浪中无助地摇摆。

      老屋越发显出它的年纪来,不开窗,整个屋子氤氲着一股浓重的潮气。深浅灰暗的红色墙纸似乎吸收了空气中的水分,开始恣意膨胀,边角凹凸褶皱。

      没人有心情,早餐午餐,依然是水泡干燥通心粉。

      餐桌上一片空落,死气沉沉。

      雨一直不停地哗啦哗啦,时而拌起狂风的阵阵呼啸。窗外昏黑一片,完全没有昔日中午艳阳高照的意味。

      刀叉略碰,吃完的人陆续离开。

      宽大的餐厅由于人们的离去愈加四壁空荡。

      手捧一杯速溶咖啡,余光瞟过一个又一个离去的人,直到一切安静只剩下他独自坐着。

      “阿布,你不走吗。”将所有水槽中的碗碟慢慢塞进洗碗机,撒加叹了口气,轻声问。

      “啊。”没有看发问者,阿布罗迪淡淡地回答,“我坐一会,坐一会就走。”

      忧郁地看他一眼,撒加转身离去。

      阿布罗迪的视线紧贴他的背影,随着他的离开转而严肃地盯着餐桌上的烛台。

      “一,二,三,四。”

      伸出细长的手指,一个一个点着小锡兵的头,阿布罗迪另手托腮,歪着头,面无表情。

      五,六,七。

      食指将一圈绕回来最后点到的一个摁住,拇指中指凑过去,将它捏起。

      这是个举□□射击的锡兵,单膝略跪,一手身前,半高的抬着,似乎在瞄准,歪头持枪。高高的军帽上订了一个徽,银灰色的肩章精致打在肩上,绶链从肩上连挂下来,在腰上收扎。

      阿布罗迪把他捏在眼前,仔细端详了一番,慢慢收紧手指,将它攥在手心里,放入口袋。

      雨刷刷地从玻璃上刮下来,窗外灰黑一片,即使窗帘打开两边吊起也不能为屋内带来一丝光亮。

      一盏聚光白炽灯在台桌面上投下深深浅浅的阴影,桌上放着一本笔记和一叠白纸,第一张上多多少少有些字迹,杂乱难辨。桌前人时而双手交叉抵在鼻下,皱眉闭眼思考,时而抓笔,飞快地写着些什么。一头石青色长发在略显黄色的灯光下幽幽发绿。

      经过了一天时间的调适,卡妙又回复了往常的冷静,脱了外套挂在椅背上,抱着衬衫袖肘思考。

      [……这整件事太奇怪了。先不考虑动机手法作案时间,就从几次死亡本身来分析,如果说迪斯马斯克,阿鲁迪巴的死还是可能通过人力轻易实现——毕竟这些对于熟读医术熟知毒药的人来说并不难,那么艾俄罗斯的死亡怎么作?先入为主的思考是车里有其他人,将他开车一并带下悬崖,可是这太不可能了,如果真是如此,那里面的人要怎么逃出来?如果车里只有艾俄罗斯一人,那么他为什么要自己开车撞向悬崖?从之前他的表现来看,他并不是像一个有自杀情绪的人,同时那天他的精神状态也非常可疑,作为一个久经训练圣斗士中的佼佼者,会因为几日少睡而累到难以集中的地步吗?如果车内根本没人,那为什么会突然启动而不是直接滑下?

      [从之前的行为来看,最可疑的就是艾俄罗斯,而带着地图在众人面前人车落崖一举,一来可以封住我们将来的行动,二来,车落悬崖必然起火,连尸体都能够轻易销毁,从这点来考虑似乎是凶手遁形的不二法门,可是他如果真是为了遁形,又如何做到从掉落过程里封闭的汽车中逃出呢?这是物理上无法达到的。]

      笔走龙蛇,白纸上出现“艾俄罗斯”,“车”,“死亡”,“启动”,“诈死?”几个字样,卡妙一手插在头发里,眉头紧皱。

      [……转而再来看……修罗的死。
      尸体直接在眼前断裂成两节,因为失去冷静稳定的情绪而没有查探尸体是我的失误。]

      闭眼,卡妙咬牙。插在发间的手指微微收紧,被揪住的发丝四处凌乱起来。

      [……不从切口是否整齐的角度来分析,如果一个利器能够如此毫不拖泥带水地将一个人斜上至下劈成两截,那么这个利器绝对称得上是削铁如泥。如今的科技和武器设备能够做到如此利落分尸的,只有高压刀和激光了罢,冷兵器是绝对不可能的。修罗倒下后那个黑影也消失了,不,不如说在出了别墅之后就没有机会再看见那个黑影。现场没有任何武器的痕迹,这么一来,又是一桩物理难以解释的死亡。]

      笔尖逐次移动,在纸上划出“利器”,“尸体”两词。

      [等等。说到利器。]

      指尖捏着的黑笔在“利器”上轻轻画了一个圈。

      [修罗…修罗是……]

      黑笔加快了移动的速度,那个浅淡的圈已经变粗变黑深嵌在白纸里。

      [持圣剑的黄金圣斗士!

      卡妙略微惊愕地睁大了双眼,赶忙伏身在纸上重重潦草地写下圣剑一词。

      [圣剑圣剑……能达到那种锋利决绝程度的冷兵器只有女神御赐的圣剑这一种可能!]

      七个小黑人在砍柴,一个把自己砍成两半还剩六个。

      童谣里的一段文字在卡妙心中不祥地划过。

      [……可是,可是那怎么可能呢,先不说一个人砍死自己需要多大的心里勇气和肌肉力量——这种不是割腕抹喉的动作,砍。——即使就从物理上来看也是很难办到的,更不要说把自己砍成两半,这根本不可能啊!]

      皱紧眉头,卡妙陷入了深思。

      不觉中,一双湿淋淋的臂膀从身后伸过来,环向他的脖子,轻轻地,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咔哒。撒加拧开房间的门,走近屋内,转手将它一带。

      半晌未听见门带上的声音。

      回头,阿布罗迪低低抓着门框,隔在门缝中,冷着一双眼睛看着他。

      “阿布?”撒加不自然地惊讶一下,转而收敛了情绪,勉强笑笑问,“你找我……有事吗。”

      “撒加,我觉得我们应该,”高傲地微微抬起下巴像猫一样侧身轻巧进门,一手抓住内侧的门把抵在身后,阿布罗迪脸上出现了一种面对猎物时才有的冷艳,一颗泪痣闪着寒光,“有很多事可以谈谈。”

      咔哒。门从内关上,随即被上锁。

      闷闷地,远方滚过一道响雷,随即更疾更密的雨丝像钢针一样铺天盖地而下,毫不留情地插进小岛的胸膛。

      这雨……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停啊。

      穆收紧抓着窗帘的手松了松,顺势将窗帘带过,严实地遮盖在窗户玻璃前。

      房间里本就昏暗,窗帘一闭更是昏暗了几分。

      “穆。”一直坐在床边上看书的沙加已不知何时将手中书本扔了,仰着头望天花板,声音幽幽地说,“我真的认为,修罗是自己砍死自己的。”不一会又加了一句:“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情况,但直接死因肯定是修罗自己。”

      哦……是吗。穆很想习惯性扯一个宠溺的微笑给他,但试了片刻未果告罢:“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我没看过卡妙说得那本小说,我也不知道,”沙加双眼依然直直盯着上方,不知在想写什么,声音越发的飘渺,“可是你不觉得这个所谓的凶手非常顺从那个童谣吗?”

      “你是说,你这么推测,”有些好气又好笑,穆勉强地露出一个苦笑,“是因为童•谣是‘自己砍死自己’的吗。”

      一直仰头盯着天花板的沙加转过脸来,严肃而双眼理智地看着穆,似乎要把他从内看穿,停了半晌开口:“那你认为,除了圣剑以外,还有什么锋利物体可以将人斜劈成两半?”

      看着阿布罗迪干脆利落地锁门,撒加神经一紧。

      “我不知道我们有什么好谈的。”脸上的勉强忧郁全部被强大的王者气概淹没,撒加冷起声音,威严地看着依靠门前的不速之客。

      “我们当然有,”嘴角挑起一抹冷笑,阿布罗迪又昂了昂下巴,一字一顿道,“我•亲•爱•的•撒•加•哥•哥!”

      !!心里一震,撒加惊讶地微略张口。

      身后不远处一扇没关严的窗户边淅淅沥沥透进雨来,窗底垫座的大理石上已经积成了一小滩水,似乎还有向屋内静静蔓延的趋势。

      “我们可以坐下来说,比如说说我们小的时候,”身后抓住门把的手松开,阿布罗迪一步一步慢慢往前走,一双冷眼紧抓着撒加不放,“比如说说艾俄罗斯,比如迪斯马斯克和修罗,再比如说说——”

      撒加看他一步步逼近,不得不咬着嘴唇缕缕后退。

      “——你!”

      随着双手环绕,贴上的还有潮湿的温暖。

      桌前的人轻轻皱了皱眉,稍微侧头:“米罗,从浴室出来要穿浴衣。”

      身后的温暖没有回答,只是紧了紧手臂。

      卡妙推了推他,正了正视线:“好了我在思考。”过了一会又皱起双眉:“怎么了,小的时候也没见你那么粘人。”

      “别想了,换我来做吧。”

      贴着他脖颈的脸微微转动,宝蓝卷发在卡妙脸上划出一些湿湿的味道。

      听着这个答非所问的回话,卡妙心里一阵僵硬,随即又慢慢柔软起来,好像脖间温柔的水汽在那里悄悄汇聚凝结,点滴成湖。

      用点力气推开他,卡妙转头,米罗站在那里,沙滩型的大套裤,上身赤裸,水珠从蜜色的皮肤上粘附滑下。抬眼向上看到的是一张皱眉依然生动的脸,深陷的眼窝里严肃后面藏匿着一抹担心。

      “没事。”卡妙轻轻地吐出一句,“我没问题的。”

      “两个人一起想不是更好吗,”转过身去,米罗伸手捞起搭在床边的浴袍套上往枕头一靠,声音里透出自信,“还是说你觉得我太笨了。”

      “……好罢。”卡妙扯过写满字迹的白纸,垫在书上,走到米罗身边坐下,一同倚在床头的靠枕上,拿起笔开始分析。

      “你不觉得,修罗的死,有些可疑吗……”

      雨势渐大,水点打在玻璃上,汇聚成小溪,汩汩流下。

      不拉窗帘的单人房在偶尔腰斩天空的闪电下映出一片惨白。

      艾欧里亚横曲单膝,另一膝竖起折在胸前,支手低头坐在落地窗边。

      死了!一个一个的,都死了!

      伸手拎起摆在不远处的听装饮料,仰头饮了一口,喉结上下攒动。

      喀一声放下,转头看向窗外。

      先是迪斯,然后阿鲁迪巴,然后哥哥,修罗。

      一个个没头没绪地死了。大雨!台风!没信号!我们就全被困在岛上了吗?可恶!

      艾俄罗斯哥哥的死我根本不在场,什么都不知道,可是听米罗他们说的也太荒唐了!怎么一个人就这么大剌剌地在大家眼前开车从悬崖上冲下去了?他想自杀?还是说周围有人逼他这么做?哈!更加荒唐了,谁能迫使他这么做?

      然后是……修罗。修罗……

      紧闭双眼抱起头,艾欧里亚的脸被凌空闪电炫地惨白。

      直接就这么……活生生的……

      两半。

      捏紧双手。

      ……无论是谁,让我知道了无论是谁,无论是谁干的,我……

      决不饶他!

      慢慢逼近的阿布罗迪像换了一个人似的,脸上突然洇染出一抹暧昧的笑,微微眯起眼角,冷冽丝毫不减:“撒加,你知道吗,小的时候我最喜欢的人是你,那样有见解,那样王者气度,一举一动都透着骄傲。”又走了几步凑近面前的人,舔舔嘴边隐约若现的虎牙,“做事有魄力,不后悔。你知道我是多么羡慕崇拜这些品质啊。”

      撒加被他逼得跌坐在床边上,双手支撑在身后,依旧错愕地看着他。

      看他坐在床上,阿布罗迪站直身子,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俯视他:“我相信你,甚至推测出真相之后还那么相信。”

      “……!!”错愕,撒加哑口无言。

      “修罗死之前我曾告诉他,让他转告某些人收手,可是没过一天他就死了。”挑下巴,一头暗湖蓝色长卷发蜷曲在周身,阿布罗迪冷冷地说,“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告诉那个某人,可是现在猜也猜得明了了。修罗的死是因为身体被利器完完全全劈成两半,能将肢体干脆利落劈开的利器并不难想到吧,当时近在眼前就有。我似乎还记得当年艾尔熙德前辈的手是怎么断去的。历史是不是一个神奇的巧合啊,善于运用空间的撒•加•哥•哥?”

      “阿布罗迪!”坐在床上的撒加低沉地唤一声,用一种威严不可逼视地眼神看着眼前的咄咄逼人,“注意你的言辞。”

      一瞬间被这种熟悉的威吓镇住,阿布罗迪晃了晃神。

      撒加站起身,转而坐进窗边的单人沙发里,严肃地说:“我不知道你知道了什么推理出了什么,但是我可以明确告诉你,那些命案不是我做的。”停顿片刻,撒加又说:“你可以信也可以不信,我问心无愧。”

      阿布罗迪怔怔地看着他。

      稍稍缓和了语气,撒加微皱双眉:“我并不是想怎么撇清自己,发生了这些事,我也很难过,迪斯,阿鲁迪巴,艾俄,修罗,每一个都是自己兄弟,多少仗打下来,之间的默契是什么都无可比拟的。如果是我做的,那我有必要做出那些推理分析吗?修罗出别墅前我们都在一起,如果是我做的,那么那个黑影又是谁?退一万步不怕荒谬地说……”

      背光的角度,发色墨黑不清楚。语气阴冷,撒加的眼睛有些发红。

      “如果真的是我想除掉你们全部,直接毁掉小岛就好了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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