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麻开花（重生）》年年有余鱼

45、第四十五节

　　程家小郎君的洗三礼在午饭后进行，收生姥姥忙活着在程少夫人的产房外供奉送子娘娘、豆疹娘娘等十三位神像。

　　平常人家里都是去寺庙里请神的，一尊尊佛像摆在案桌上，需要不少的桌子，如今月芝的绣坊里面出了这些菩萨的绣像，程家便用这些挂在墙上的绣像替代了神像。

　　他们不便前往产房，便都在厅堂里候着，不一会儿功夫，收生姥姥便抱着程家小郎君出来了。粉嘟嘟的小娃娃往洗三盆里一放，宾客们便有序地往盆里添清水、银钱，他们一边添盆，收生姥姥便在一边唱和吉利话。

　　月芝一见这孩子便想到了玉姐儿小时候的样子，于是跟在顾明身边，除了往盆里添银钱外，还添了把桂圆。

　　收生姥姥见了，笑眯眯地说道：“桂圆桂圆，承顾少夫人的情，以后小郎君定能连中三元。”

　　这场面热闹非凡，小郎君许是被感染了，竟也不哭，咧着没牙的小嘴由着大家往他盆里添。

　　有宾客见了，便朝程越拱手道：“这娃娃稳重，以后程少东家后继有人了。”话音刚落，便有人笑着反驳道：“此言差矣，你们没听见收生姥姥的话？以后程家可是要出状元的。”

　　大家说这些话本意都是为了图个好彩头，因此程越听了只不住地摆手，道：“不论他以后成龙成凤，还是碌碌无为，一生康健便是我最大的心愿了。”说罢，便抱起了小娃娃，小心翼翼地用帕子擦干了他身上的水，又亲自给他穿上衣服，这才交给收生姥姥。

　　日头渐渐西斜，顾明朝程越道别，与月芝踏上回家的马车。

　　却也是凑巧，马车还未走几步，迎面便撞上了药铺里的小伙计，小伙计着急忙慌地说要找顾明。

　　月芝坐在马车里，瞧着车边的顾明脸色渐渐变得凝重，便知道事情不妙，因此在顾明掀开车帘的那一瞬间，她便体贴地说道：“若是药铺有事，你只管去，别太着急了，慢慢来，我在家里等你。”

　　既如此，顾明只得交代车把式好生驾车将人安全地送回家。

　　夜色渐浓，顾明依旧未归。

　　阿雯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拿起小剪子将烛花剪短。

　　“少夫人，已经三更天了，想必公子今日不会回来了，您先睡吧。”

　　月芝摆摆手，道：“我不困，再者说了，我对他说过要等他回来的，若是他回来见我已经睡了不好。”

　　“少夫人才是想错了，若是公子回来瞧见你一宿没睡，只怕心疼得不得了。”说罢不由分说地将月芝手中的账本夺过，合了起来。

　　月芝瞧瞧自己空荡荡的手掌，又看了看她不睡觉便不罢休的阿雯，败下阵来，软着声道：“好好好，我这就去睡，你也去睡吧。”

　　阿雯仍旧不肯挪步，生怕自己走了月芝会熬到天亮，于是拿一对眼珠子不错地盯着月芝。

　　月芝无法，只得乖乖上床掀被睡觉。

　　由于夜里睡的晚，第二天不可避免地醒晚了，等到月芝醒来的时候，天光大亮，热烈的阳光已经透过窗棂照到了屏风上。

　　月芝眨了眨眼，唤来阿雯：“几时了？”

　　阿雯一边给月芝拿好今日要穿的衣服，一边回道：“已近巳时。”

　　月芝一听，当下便着急抢过衣服。

　　阿雯扶住月芝，道：“少夫人莫要着急，夫人体谅你昨日睡得晚特意交代姐儿莫要吵醒你，现下姐儿也上学去了，绣坊里也未有什么事，你只管慢慢来便是了。”

　　月芝听完，不再那么着急但依旧不停手上的动作：“公子呢？可回来了？”

　　阿雯正要摇头，余光便瞥见顾明走了进来，便高兴道：“说曹操曹操到，少夫人你瞧这是谁。”明明是寻常的一句问话，可在月芝耳中好似阿雯在打趣她，于是她耳朵也不受控制地红了，人羞怯地低下头，在顾明看不见的地方悄悄地掐了一把阿雯，好似在说你这个坏丫头。

　　阿雯一把捂住了月芝掐过的地方，月芝用的力并不大，但她还是故意大声道：“公子，你瞧少夫人被我说得不好意思了，要打我呢。”

　　这话说的月芝越发抬不起头了。

　　她们玩闹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顾明的脸色并不好看。月芝走近他身边，闻到了他身上浓郁的酒味，便交代阿雯去厨房备水，又朝顾明道：“昨儿个药铺出什么事了？”

　　顾明握住月芝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将脑袋靠在上面，道：“碰到了个难缠的顾客，硬是说我们卖给他的药材是下等药材。”

　　“那……”做生意的最怕碰到这种事，因此月芝顺势坐下，关心地问。

　　顾明将脑袋埋在月芝腹部，双手环住了月芝的腰，有气无力地道：“便是这笔生意不做也不能叫他如愿，不然以后这样的事只会越来越多。”

　　常言道和气生财，但有时人若是太好说话了，别人便会认为是软弱可欺。这样的事顾明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可依旧觉得为此事应酬颇累。

　　月芝摸摸他的头：“解决了便好，待会儿阿雯送了水来，你泡个澡，好好睡上一觉。”

　　等到顾明躺下，又是一个时辰过去，月芝想要去绣坊，谁料起身的时候发现自己的一片衣角叫顾明扯住，挣脱不出。

　　阿雯捂着嘴笑看月芝的窘样，直到月芝横了她一眼，这才将剪刀拿了过来。

　　月芝蹑手蹑脚地将这片衣角剪下，边剪边时刻注意顾明的神情，生怕自己动作大了将人闹醒。直到最后一缕丝线剪断，月芝这才松了一口气，她立起身，抻了抻衣服，右下角缺了一块布，怪不整洁的，阿雯想要再拿一套衣服给她换，月芝摆摆手，用气音道：“不换了。”

　　话虽如此，但去绣坊的路上，月芝还是无法将自己的注意力从这件破损的衣服上移走，她调整坐姿，低着头尝试到底如何才能遮住衣角，可直到阿雯唤她下车的声音传来，她也依旧没有办法。

　　于是她只好不太自然地垂下一边手臂，希望能借着衣袖遮挡一二。

　　走进绣坊，绣娘们还未用完午饭，见她进来，忙站起身行礼。

　　“大家只管用饭便是了，不用管我。”月芝摆摆手，示意大家不用起身，她用眼神在这群绣娘中逡巡，却始终没有看见白伊的影子，于是她低声询问与白伊较为亲近的三水：“白伊人呢？怎么不在这用饭，可是人不舒服？”、

　　三水点点头，道：“今儿个一早她便对我说有些不舒服，央我向掌柜的告了假。”言罢许是担心月芝会误以为白伊偷懒，接着解释道：“我瞧她脸色不是很好看，确实病得不轻的样子，不过她做针线活比我们快，掌柜的交代的已经做完了。”

　　金枝笑笑，道：“不舒服歇息一两日无碍，晚些时候你去看看她，若是依旧不好便叫人去请大夫，万不可耽误了病情。”她翻翻手中的册子，里面确实写着白伊已将一应任务完成，因此月芝更是软着声音道：“你们手中可有银钱，若是没有先支一些也是使得的。”

　　三水听完，忙行了一个万福，口中称道：“少夫人真真是菩萨心肠，我在这先替白伊谢过了。”

　　月芝此次前来，本是想单独与白伊聊聊的，白伊的心灵手巧难得一见，若是再寻名师教导，只怕技艺不止如此，因此当她得知钱塘有一位大拿要收徒时，便存了荐白伊过去的心思。

　　既如此不凑巧，只能另寻他日再说了。

　　只是当月芝的脚已经踏出了绣坊大门，她还是停住了，想着今日若是不和白伊透个消息实在不能甘心，于是她顶着阿雯诧异的眼神，收回了脚，转身找到三水。

　　“三水，可否带我去白伊住处，我有些事想要同她说。”

　　主人家发话，哪有不从的，三水连连点头，跟在月芝身后，将人引到了白伊住处。

　　她曲着两指，轻叩木门，等了两个数，里面便传来了一声进。

　　三水探着一只手边引月芝进去，边对白伊道：“少夫人知道你病了，特意来探望你。”这厢话音一弱落，一直在月芝身后没有言语的阿雯便捧了一个小盒子放在白伊床前的小桌上。

　　白伊躲在被中拭去了脸上的泪，才微微探起身道谢。

　　月芝瞧着她通红的双眼，只当是人不舒服，于是拧着眉关切地问道：“可是十分难受？可请了大夫抓了药？”

　　白伊看着月芝因为关心而前倾的身躯，有一瞬间想要将一切和盘托出，但她余光瞥了眼站在后面的三水同阿雯，还是将已到喉咙的话咽了下去。

　　“喝上两碗烧得滚烫的水，再歇上一天，明天我便可以上工了。”

　　月芝听了连连摇头，道：“我是来探望你，哪里是来催你上工的，你莫要急，什么时候身体好全乎了再谈上工的事。”说着便将想送她去钱塘学师的事也说了。

　　白伊闻言，当下感激得涕泗横流，就要挣扎起身给月芝磕头。

　　月芝忙两手将人拦住，道：“这般大礼我受了一回便可，可受不起第二回，你若是心存感激，假使被选上了，便好好学艺，莫要叫我丢人。”

　　白伊自然连连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