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麻开花（重生）》年年有余鱼

46、第四十六节

　　绣坊里的绣娘们得知白伊已经前往钱塘拜师学艺纷纷露出羡慕不已的表情，有极个别不知这位大拿名号的，懵懂地问道:“这个人很厉害吗？比少夫人还要厉害吗?”

　　她是个年少不知事的，当初月芝一眼便在一群插着草标的女孩子看见了她，瘦削没有肉的脸上挂着两颗大大的眼睛，眼睛炯炯有神，还未叫苦恼磨灭对生活的热情。

　　周围的人都止住了笑，有靠在她旁边的，忙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她慎言，她瞧着大家忽然变了的脸色，后知后觉地懂了一些做人的窍门。

　　月芝将她们的动作都看在眼里，知道她们在害怕什么，她以依旧笑着的表情宽慰大家，随后道：“我这家学的可比不上人家，她可是曾给宫里绣过贡品的，我呀，给人提鞋都不配。”

　　大家自然是奉承月芝，又道：“既如此厉害，怎舍得将一身本领交给他人？”

　　一身绝技是手艺人安身立命的根本，许多人都是传给自家孩子，不肯往外泄露一丝一毫的，也难怪大家好奇。

　　月芝坐正了身子，将缘由与大家细细道来。原来这位大拿以前是收过一位极有天分的徒弟，只是后来这天分极高的徒弟与一位行商私奔，浪费了大拿半生的心血。再往后大拿也收过几位徒弟，只谁也比不上当初那个，眼见得自己年龄越来越大，大拿生怕自己一身本领无人继承，因此便狠下心向全天下求才。

　　绣娘们听了，有为大拿惋惜的，也有痛斥第一位徒弟的，但更多是祈求白伊能被选上。

　　“阿弥陀佛，菩萨可千万要保佑白伊被选上。”

　　月芝点点头，对她们道：“你们也好好学，以后若是还能有这般的机会，我定如今日择优推选。”这样的机会可遇不可求，月芝自己已经没有没有了这般大的追求，但她希望自己绣坊里的这些绣娘们能带着自己的一份心越走越高，变得越来越好。

　　三水是个感性之人，率先流下泪来，对月芝道：“少夫人，您把我们买下免了我们饿死，现如今又教我们绣艺，这般大恩大德，叫我们如何报答。”

　　月芝扶住三水的胳膊，扬头示意阿雯拿帕子给三水擦拭眼泪，嘴下安慰道：“你们有这份心便足以，若是实在心下难安，便好生练习，争取早日一起将绣坊发扬壮大。”

　　***

　　时光倏忽而逝，转瞬白伊已经出发了一个月，月芝是日夜盼着能传来好信。

　　阿雯被她一日三回地问厌烦了，瘪瘪嘴道：“少夫人若是查问公子也能有这般勤快，只怕公子心中会万分欢喜。”她这样的揶揄月芝，直将月芝臊的两颊通红，小声道：“我同你说白伊的事，哪个叫你扯到旁人身上去的。”

　　正巧这话刚说完，顾明从廊下踱步而来，阿雯眼尖，先行看见了，抢在月芝前面道：“公子，这花可是送给少夫人的？”

　　顾明举起手中的一枝红色蔷薇，递到月芝面前：“我在回来的路上看到有户人家家里开的蔷薇正好，便厚着脸皮央人家折了一枝给我，好叫你与我一同欣赏这番美景。”

　　月芝伸手接过，一时之间也分不清到底是蔷薇花更红还是月芝的脸更红。阿雯瞧着月芝羞涩地转着蔷薇花的模样，捂着嘴促狭：“少夫人，敢问这花是谁送予你的啊？可是旁人？”

　　虽月芝知道顾明定不解其中意，但她还是横了一眼阿雯，道：“我看也是时候给你寻一户人家了。”

　　阿雯闻言，忙拱手告饶，笑嘻嘻道：“我不说了便是，少夫人可千万不要将我嫁出去。”说完退至一边，好叫顾明与月芝两人说悄悄话。

　　月芝眼瞧着阿雯的身影看不见了，这才伏在顾明胸前，耸动鼻子嗅了嗅，道：“你又喝酒了？”

　　顾明也嗅了嗅自己的衣裳，似是不信身上酒味当真如此明显：“只喝了一盅。”

　　“你少喝些吧，上次头痛的滋味可还记得。”月芝心疼顾明的身子，就着自己刚用过的杯子忙给顾明沏了一杯热茶，“喝杯茶去去酒气。”

　　两人闲话了一会儿，提到顾夫人的身子。

　　“这两天娘用饭一直用的很少，脾胃不佳，便是做了开胃的菜也没有效果，不若今日去请老先生来看看吧。”

　　顾明捏住月芝的手，来回地把玩其中两根手指，闻言唤了阿长进来.

　　不一会儿的工夫，老先生便进了大门。顾明起身，牵住月芝一同前往顾夫人的院子。

　　便是老先生已经请来了，顾夫人依旧摆摆手不在意道：“不过是换了季节着了些凉，过两天便好了，何必惊动老先生。”

　　老先生捻着胡子，劝慰道：“夫人这话便说错了，我们怎能讳疾忌医呢，身子生了病，请大夫对症下药岂不比自己胡乱吃些药好。”

　　顾夫人对老先生等年长之人总是很和气的，因此连连点头，附和道：“老先生说得在理。”说着将手伸出放置在脉枕上，老先生的脉枕是青花瓷纹样的，已经跟随老先生许多年了，上方光滑如剥了壳的鸡蛋一般。

　　老先生默然半炷香的时候，而后收起了脉枕，道：“公子放心，夫人并未有大碍，只是天凉受寒，脾胃有些虚罢了，我这就开一服方子，只要照着方子抓几贴药用两碗水煎成一碗，喝上三两天便可痊愈。”言罢提笔刷刷几下在纸上写下了半页药材。

　　顾明交代了阿长去药铺里抓药，又听见老先生对自己母亲说道：“夫人也要放宽心，几位公子如此能干，将家业打理得紧紧有条，还有何好操心的，以致内心郁结。”

　　顾夫人叹了一口气，自从上次她对顾明说不再管两人的事之后，确实是再也没有催过月芝，但这些原本要对月芝说的话都叫她埋进了肚里，无人倾诉，也没有人来开导她，久而久之，果真郁结于心。

　　一面是自己的儿子媳妇，一面是已故的丈夫祖宗，叫她如何不为难。

　　顾明自然也是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个缘由，于是等到晚饭后他特意一人留下，道要陪母亲说说话。

　　房门一关上，顾夫人便不客气地戳破顾明的话：“什么陪我说说话，我看你是又担心我不死心会接着劝月芝喝药吧，你放心，我说了不会便就真的不会。”

　　顾明陪笑，扶住顾夫人让她好生坐下，又握住拳头轻轻地给她敲背：“母亲说得这是什么话，我自然知道母亲是世上最诚信之人，哪里会出尔反尔。”

　　“那当然，你不记得了，当年你爹还没过的时候我也会帮衬着拿主意的，若我不重信，咱家生意哪能做到这么大。”顾夫人哼了一声，被他转过话题，但很快又绕了回来，“你呀你呀，真真是娶了媳妇便是媳妇最重要了，生怕我是个恶婆婆，磋磨了她。”、

　　都是做媳妇过来的，没有受过婆婆磋磨的顾夫人也不想磋磨月芝，只是她心疼自己的儿子：“我是心疼你，没一个自己的孩子。”

　　顾明给顾夫人敲背的手停顿了一下，但也仅仅只是一瞬：“儿孙缘儿孙缘，有缘自然会有，无缘你急也急不来，反倒将人带累病了。”

　　顾夫人点点头，握住顾明的手拍拍他的手背：“时常我也这样安慰自己，但也不知是一天到晚都在院子里还是为何，到了晚上总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宽解不了。”

　　人若是在一方小小的天地待久了，心也会变小，只围着一丁点大的事来回焦灼。

　　如此，顾明想了一会儿，道：“母亲不若去外祖家住住。”他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上次去外祖家还是在父亲在世的时候，我听说表妹要相订人家，母亲正好去帮着表妹把把关，也一道散散心。”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说到半夜终是定下了去九溪的时间。既做下了打算，一应要准备的事物也要准备起来，第二日顾明便同月芝开始采买顾夫人要带的礼品。

　　外祖外祖母的要备，几个舅舅舅母的也不能少，一天下来都还未备齐整，月芝还要再看，顾明恐她劳累，忙拦住人道：“距离出发的时日还有好几天呢，也不必急在一时，明日再来买也是一样的。”

　　月芝这才罢手。

　　到了家里，顾明趁着月芝洗脚的时间好好看了看月芝的脚，果真已经走得通红了，他忙叫阿雯寻出了擦脚的膏药，给月芝涂抹上。

　　月芝的脚是缠裹过的，分外难看，她脚下使劲想要将脚缩回来，但叫顾明紧紧攥住了，挣脱不开。

　　“难看，你别看……”她用手遮挡着，掩耳盗铃，好似这样顾明就瞧不见了一样。

　　“你身上我哪里没有看过……”顾明一面要给月芝的脚涂药，一面下意识地回了一句，说完才意识到这句话的不妥之处，忙低下头，专注地盯着月芝的脚，似乎世上最重要的事便是抹药这件事了，“抹了药才好得快，不然明天可不能去给母亲买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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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