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慕》麻生鱼

5、那一抹背影。

　　戚曦粤是谁，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大人物也。但凡大人物，需不拘小节，方能成大器。就算顾圣漩一天到晚去哪里也要拉着她当电灯泡，吃饭放学看电影逛街，她也能挺着一张死人脸奉陪到底。
　　那两人虽从未正式对外宣称他们是情侣关系，但这样一对金童玉女，不必多说也不会有人迟钝到那个程度。戚曦粤想，顾圣漩和田穗对她的额外照顾不过是因为她是田穗的同桌，即使包含戚曦粤有点不按常理出牌、充满新鲜感的因素，也是围绕“同桌”两个字。
　　这时，他们刚看完一场电影，正在肯德基坐下。路上曦粤把鸭舌帽的帽檐压得低低的，安静地看着一旁的顾圣漩对影片称赞得滔滔不绝和田穗宠溺的目光。她觉得自己快练就金刚不坏之身，别人的白眼那两人的甜蜜气氛都不能伤她半分。顾圣漩把田穗打发去买食物，田穗问曦粤吃什么，曦粤敷衍地答随便。男生不满地皱皱眉，然后带着一脸阴险的表情往楼梯走去。
　　“曦粤，你觉得田穗如何？”
　　什么如何，你不是最清楚吗还问我。想是这样想，戚曦粤的回答却是语气装得很诚恳的“很好很强大”。
　　“别和我打哈哈了，我知道你鬼灵精得很。比谁都清楚状况，却还是装成一知半解。”顾圣漩难得地在脸上露出疲惫，一改以往疯癫乐呵呵的形象。
　　“他很在乎你，或者，该说是喜欢。”戚曦粤知道无法蒙混过去，很小心地选择措辞。
　　“你不觉得那像小鸡对母鸡的依赖么？和恋母情结或者恋姐情结类似的。”
　　“有关系么？”
　　“有关系。”顾圣漩的眼里闪过一抹稍纵即逝的悲伤。
　　戚曦粤马上明白她的意思。毫无疑问，她也喜欢田穗。只是，她不满足于田穗对她的感情投入，嫌美中不足，不够完美无暇。戚曦粤想告诉她，世界上没有那种理想的感情，人都是在不得不服从某种条件下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更何况有人即使卑躬屈膝，也得不到。但她不打算说，像顾圣漩这样活在顺风顺水环境下的人，不会明白，也只有过往生活得随心所欲，才会这般不满足。
　　“所以，我打算改变。”短暂的沉默过后，顾圣漩认真地发表自己的决定。
　　来不及等戚曦粤问清楚她改变的意思，田穗已经捧着一堆炸鸡薯条凯旋回归。他给戚曦粤买的是劲辣鸡腿汉堡，结果曦粤先发制人地夺去田穗的牛肉汉堡，留下一个以示占有物痕迹的牙齿印。不爱吃辣的田穗那天喝了两杯大可乐才勉强咽下一个汉堡，期间一直愤恨地瞪着罪魁祸首。
　　“慢着！曦粤！你的裤子！”吃饱喝足的三人打算离开时，圣漩指着曦粤的裤子低低地喊了一声。
　　“怎么？”戚曦粤扭头看，怎么也看不到问题核心。顾圣漩走到她身后挡住别人的视线然后在曦粤的耳边询问：“你例假来了？现在？”戚曦粤马上明白她指的是什么，她走路不带眼睛坐下时愣是没有看到椅子上有番茄酱。
　　“不！番茄酱！”曦粤悔恨地嚷嚷。这下可好了，她要怎么回家。不等两个女生想出办法，田穗利落地脱下自己的长袖衬衫走到曦粤面前，衣袖围着腰打了一个结。
　　“走吧，快点回家。”不等曦粤说什么，他便一马当先挤入了人群中。但戚曦粤能分外清晰地看到他的身影，不仅因为他高大瘦削，更是因为在一大堆穿着长袖的人当中只有他光穿一件背心。即使是秋日，但太阳将近下山的黄昏还是有点凉。戚曦粤发觉自己丢脸地鼻子有点酸，回头，映入眸里的顾圣漩的脸色苍白得如同白纸。即便她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拍拍曦粤的肩膀示意她赶快跟上。
　　一路上三人罕见地不说话。两人把曦粤送回家后便马上告辞，田穗不急着要回衣服，他淡淡地说：“反正第二天也会见面，到时再给我好了。”他没有发觉，但戚曦粤注意到，顾圣漩在他说这话时嘴角紧抿着。
　　凉风吹得曦粤有点发冷，她想象像他一样只穿一件背心的感觉，一定很冷。逐渐远去的两个身影，女生的手拉上了男生的手，那两道投射在地上的黑影之间的距离，因此又拉近了几分。
　　戚曦粤难以自控地皱了皱眉，别过头，疾步走入自己居住的住宅楼。
　　关上家门后，她习惯性地按下电灯的开关。饭桌上有被保鲜纸包着的饭菜，以及写着熟悉笔迹的纸条。她扔下背包摘下帽子，伸手解腰间的衬衫时，动作顿了一顿。随后她的动作变得更加迅速，把衬衫扔进洗衣机，直到听到水流的声音，她才有点木然地返回客厅。
　　她心里有个声音，嘲讽地说着什么。“戚曦粤，你自认是聪明人，还不是沦落至此。如果你还有理智，就该及早抽身。”
　　挨着墙壁慢慢滑下，她自言自语地应答着：“我会，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