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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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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府里,赢烈正在后院同翎深比武。
翎深招式多变,几乎没有固定体系,若是与普通人打,且五个来回开外,赢是板上钉钉的事。但如果碰上的人武功高深,打法迅速,那翎深就只有挨打的份。
后院高耸的假山被一道石青色身影跃上,但那抹颜色未多做停留,而是借假山突起处又一跃,去到了房檐。那速度,鲜有人追得上。
“怎么样?”房檐上的翎深虽然气喘吁吁,但他双手撑腰,站姿狂妄。他俯瞰地上的男子,嘲道:“我虽然功夫比你差,但轻功却不知比你好上多少。”
然而就在他说话时,男子已经站在假山顶,比他还要高一个头。
“赢烈!你!”翎深惊讶地说不出话。
赢烈没有任何表示,趁着翎深惊讶间隙又回到了地面。他不再理会屋檐上的人,转身朝石桌走去,不远处的小厮见状赶忙递上汗巾和茶水。
等他擦完汗喝完水,翎深还没下来。
“不下来?准备在我府上的房檐住下?”
“好你个赢烈,故意看我笑话是不是?”翎深气急败坏从屋檐纵身跃下,“何时背着我苦练轻功?”
赢烈今日穿着白丝金线的锦绣襕袍,一扫之前的深沉模样,看起来温润和煦。不过若是看见他和翎深先前的过招,便会知晓温润和煦是错觉,冷面无情才是他的代名词。他坐在石凳上,边倒水边说,“无需苦练,天赋使然。”
先前翎深除了腿上功夫,没有一样比得过赢烈,现在居然连腿上功夫也比不过了。他越想越气,见赢烈泡茶,准备就准备抢去。
赢烈钳住他的手,“刚泡好的。”
翎深顿时就泄了气,像只在晒太阳的小狗,懒洋洋地趴在石桌上。
祝之遥就是这时候来的。
明眼人都看得出他是从训练场上赶来的,训练服没换,脸上和身上都沾了不少泥泞。若是头发再乱点,说是泥猴也不过分。
翎深万分嫌弃地看着祝之遥,“你家将军少你穿了?还是嫌你用得多?身上脏兮兮的也不洗洗。”
赢烈则是什么话也没有,把晾凉的水递给他。
祝之遥毫不在意翎深的话,接过自家将军递来的水,道声谢后,将水一饮而尽。他随意擦了擦嘴,一本正经地说道:“徐家小姐昨日在回府的路上过敏了,府中大夫看过说无碍,但也叮嘱她要注意那些极易引起过敏的东西。”
翎深听到徐芜华过敏,立马坐不住了,嚷着要去看她。
也不想为何祝之遥知道徐芜华过敏,还急着在练兵时间赶来禀告赢烈。
虽然徐芜华昨日又是过敏,又是找人,但依旧按着往常早起的时辰起。听秋见她眼下泛着青乌,便劝她再休息休息。她摇摇头,迈着步子走到书架前,在右侧靠墙的最上架找到了想要的东西——一叠信。
是赢烈写给她的信,从男人外出打仗到带兵打仗这不断变化的四年时间里,唯一不变的就是他的信。形势严峻时,四到五天一封;日子轻松时,一天一封;若是打了胜仗,那信便是快马加鞭送来。
徐芜华将这四年间的信一一拆开,一封一封重新读过。
半个时辰后,听秋带来个脸生的婢女,是前几日在牙婆子那儿挑的,叫青浦。
“小姐。”青浦低着头,毕恭毕敬站在离徐芜华半丈远的地方,“昨日追忆在秀冬姐屋外鬼鬼祟祟,除此之外并无其他动作,没有出府也没有舞弄笔墨之举。”
“那可有发现药材,或着找没找过府里的大夫?”徐芜华头也没抬,一边问一边拿起笔在信上写批注。
“我曾趁她不在时看过她的箱柜,并未发现任何东西。”青浦思索状地顿了一会,接着说道:“但她有副看起来十分贵重的翡翠镯子,用不起眼的手帕包着。”
徐芜华批注的手停下,信上赫然写有‘手镯’二字。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天空也从雾蒙蒙到雾被艳阳整个驱散。翎深也火急火燎地来了。
他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见徐芜华好好站在书架旁,那颗跳到嗓子眼的心安稳落回心腔中央。但还是不放心,他又拉着徐芜华左看右看。
秀春端着茶水来,见翎家少爷一直让自家小姐做些奇怪的动作,便开始护犊子般的护着徐芜华。在她心里,翎深已经同赢烈一般了,有着好看的皮囊,却不那么守规矩。
其实也怪不得翎深反应大,因为徐芜华过敏差点窒息死掉。那是他十九年人生中为数不多的惊恐。
彼时翎深正是有样学样的年纪,家中人做什么他都要学一学,像喝酒这种深远传承的文化,更是对他影响重大。期间他还饱读闲书,知道了喝酒结义这回事。于是,他兴高采烈地带着上等好酒找到赢烈和徐芜华,装模做样地给二人倒上,嘴上还不忘说背了几日的结义词。
结果徐芜华刚抿上一口,便全身起红疹,渐渐地说不出话来,原本白皙的小脸也变得紫红。好在赢烈反应快,见到不对劲就立刻高声呼喊起来。也因为如此,徐芜华才能获救。
而翎深不仅心里受到了伤害,身体上更是苦不堪言。自此,只要他在,徐芜华身旁就不能出现酒。
“怎么好端端就过敏了?是不是碰酒了?”翎深剑眉横指,“还是有人要害你?”
这话一出,徐芜华就想到了赢烈指腹的那抹凉。
他会吗?
害她。
翎深急得四处踱步,徐芜华却呆站着没有反应。若是放在往常,她定会劝着翎深,但现在她不确定了。
两人各有各的心思,直到秀春说赢烈来了。
徐芜华敛起心中所想,如平常般招呼翎深和赢烈坐下喝茶。
“你居然还有心思喝茶?”翎深不可置信地看着徐芜华,接着勾搭住赢烈的肩膀,“你来说说阿芜这件事。会不会有人故意害她?能不能将人抓出来?”
“应该不能。”赢烈还未说话,徐芜华便先开了口。“昨日我都在长公主府上,戒备森严,不会有来路不明的人。”
翎深还想说些什么,但被徐芜华堵了回去,“你莫在胡乱猜测。若是被有心人听见了,保不准如何编排你我。”
听着两人的对话,赢烈神色严峻,手无意识抚摸着腰间的玉佩。
徐芜华瞧见了他的小动作,一时摸不准他是何意。
玉佩是她送的生辰礼物。这些年来若非过于重要的场合,赢烈会取下玉佩换上更相配的饰品外,其余时间玉佩从不离身。可前两次见他,他的腰间空空落落,既没有配别的饰品,也没有玉佩。
徐芜华自问重生来,并未做过任何逾越的举动,而她本就是她,更谈不上暴露身份一说。可为何赢烈会用探究怀疑的目光看她,为何会用酒来试探她,又为何将玉佩摘下又带上。
皇宫内,原本容纳二十多人的大殿上,只站了徐远一人。他朝服官帽,不胜惶恐的面对着上位者的褒奖。
“徐远,你果然对得起你的名声。”薛令坐在龙椅上,明黄的龙袍将他衬得庄重威严,与脸上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形成强烈反差。“你说,要朕怎么赏赐你。”
原本就惶惶不安的徐远听到此话更是腿软紧张,他跪下磕头谢恩,就是绝口不提赏赐。“臣不敢冒领功勋,如今这一切都是陛下的果断决策。若是没有陛下,这天下就不可能如此太平,晋南的百姓也不能安居乐业。”说着说着他又磕头了,“陛下圣明。”
徐远的这话彻底取悦了薛令,他放声大笑,丝毫没有半点一国之主的影子,有的只是受到称赞时的喜悦与狂放。
“全德有。”
“奴才在。”
“传朕旨意,赏徐少保白银千两,即日起同太傅一起教导太子。”
“谢陛下!”徐远的声音都在颤抖。少保和太子少保字面上虽然是多二字与少二字的区别,但官级却是更上一层楼了。
沉浸在莫大喜悦之中的徐远并未看见身居高位之人脸上的那抹笑似非笑。
薛令带着玉扳指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漆上黄金的龙椅扶手,身子慵懒地靠在椅背。“那徐少保可愿同我说说你女儿与长公主的关系?或者说你徐家与长公主的关系?”
措不及防的提问将徐远吓得够呛,他用力以头抢地,似乎用这种方式证明着自己的忠心。
“徐少保这是何意?不说话只磕头,莫不是真与我那好姐姐有关系?”
“臣不敢啊!”徐远大呼冤枉,抢地的头一刻也未抬起。“小女已年满十六,却还未婚配。妻子梅氏便借长公主宴会与其相配适婚男子。”
“噢?”薛令嘴角一咧,露出温和的笑容,“我那好姐姐可是你女儿的姨母,徐少保可知道?”
“臣不知。臣的妻子并未同我提起,许是长公主的玩笑话。”
薛令还想说些什么,身旁的宦官全德有却是对他摇了摇头。
被打断的薛令神情不悦,可也没有再继续对徐远发难,只是说,“徐少保的女儿倾国倾城,年龄尚小,婚配一事还可等等。”
这便是在变相警告徐远。
徐远恍惚地走出大殿,走出皇宫。候在宫外的车夫见他不对劲,立刻上前扶他。不扶不要紧,这一扶徐远就像全身力气被抽走一般,整个摊在车夫身上。
他颤着回头看身后的宫殿,不细看时它是红墙绿瓦,仔看时,他是红眼獠牙的吃人野兽。
“老爷?”
“去西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