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重生一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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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元嘉是被热醒的。
她睡在临窗的软榻上，临近晌午，明晃晃的太阳早就翻过了窗子，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窗外的阳光落在顾元嘉的脸上，稚嫩的小脸上仿佛洒了金光，须得细细观瞧才能发现那是一层柔软的细绒，她的额角沁出了颗颗的汗珠，九娘不耐热，翻身踹了被子，却一脚蹬空了，险些从塌上滚落下来。
顾元嘉睁开眼，疑惑看着眼前熟悉的摆设，抬手看着纤细灵活的十指，看了看身上月白色陵绸制成的寝衣……
她死了！却又莫名其妙的回到了十三岁的镇北侯府！
她一时不慎，被亲亲外甥所算计，一击贯心的匕首，至今那凉意仍在，享年不过一甲子罢了。
只是不知，这背后究竟是那顾承禹自己的意思还是……殷少川的授意。
“姑娘醒了？”珠帘清脆作响，打扮利落的芳如一手端着一碟子点心走了进来。
“芳如姐姐，唐嬷嬷呢？我又是被三阿兄送回来的？唐嬷嬷怕不是又要念了。”
顾元嘉趿着绣鞋匆匆忙忙跳下塌来，捏了几块芙蓉糕塞进小嘴里，看来是饿的不轻。
“姐姐，现下什么时候了？我睡了多久？感觉身子都睡软了。”
芳如把手中的瓷碟安稳放在桌子上，又悉心调了一杯温蜂蜜水送到自家姑娘手边，劝道：“我的好姑娘，你慢些，这些都是你的，稍后就快用午膳了，你用几块垫垫肚子也就行了”听着耳边一连串的问题无奈笑笑“姑娘你先吃着，听婢子慢慢回你……”
“姑娘你约摸睡了七八个时辰吧，昨个儿三郎君送你回来时是下午了，唐嬷嬷怕我们这些婢子不够精细，一直守了你一夜，天亮了才去歇下……对了，侯爷回来了，三郎君昨天替你告了病，早些时候周姨娘来探病，说是侯爷授意的，让慧如挡回去了……”
芳如转身，把软榻上的丝绵被子整理得当，又自黄花梨木箱里寻出了一身浅碧色的衣裙。
“说来我的好姑娘，你可不能再这样胡闹下去了，三郎君纵了你小半个月，姑娘你也该闹够了……”
顾元嘉毫不在意的抬手擦擦嘴边的点心碎屑，一口饮尽了手边的蜂蜜水，末了还打了个轻声的饱嗝。
芳如转头看过来，捂着嘴，笑的上气不接下气：“诶呦喂，九娘，昨天唐嬷嬷和我们讲我们还不信……哈哈哈……唐嬷嬷头发都快要愁白了，她说呀九娘你的行事言语比她这个妇人还显得粗俗老气……原本我和慧如还不信……”
“哎呦，知道了知道了，芳如你小小年纪如此唠叨，当心日后找不到婆家……”顾元嘉心想，她一个老婆子怎么也不会被个小丫头拿住。
她说的淡定，反观芳如，到底是尚未婚配年纪轻，俏脸红彤彤的、跺了跺脚便跑出去了。
不一会儿便换了慧如带着两个小婢子进了内室，三人捧了温水、香露、头油来，看样子该是来为自己梳洗的。
三人一言不发，福了福礼。
顾元嘉非常自然的坐在了梳妆镜前，她饶有兴致的用左手撑着脸，双眼微阖，用右手轻叩桌面，想来芳如是与慧如学舌去了，不然依着慧如的性子不可能像个锯了嘴的葫芦似的。
这晌慧如才算开了口，道：“大郎君请您去正院给夫人上香，三郎已经去了。”
慧如虽大了芳如几岁，却是个爽朗嘴碎的，有什么消息就没有她探听不来的，芳如倒是少年老成，管着她屋子里的一应大小事务，样样妥帖。
她觉得无趣，索性任由身后三人摆弄。
唐嬷嬷与慧如芳如三人皆是她已经过世的生母柳氏身边的人。唐嬷嬷原是陪嫁过来教导人事的媳妇子，家里男人是现在管着外院接人待客的管事柳平。慧如芳如姐妹俩的老子娘便是柳氏带过来的陪房，现下掌着柳氏陪嫁里的几个田庄。
原本阿娘死后，阿爹本想把她的陪嫁都放了奴籍，就当做是积了德行。
可柳家来奔丧的大舅舅却是头一个呛声的，毕竟他妹子没福气，难产早亡，镇北侯尚在壮年，一年孝期过后再续弦，便是河东柳氏也说不出一个不字来。
奈何两个外甥年幼，更有一个尚在襁褓的外甥女。三个孩子没了护佑，不说能不能护得住先母大笔的嫁妆，若是有人存心加害怕是连小命都保不住。
为此便由柳家大舅舅做主，把阿娘留下的丫头婆子都分给了三个孩子，连他们的身契都还攥在大兄手里，只待她们两个小的成了亲才能交给他们。
顾元嘉看着磨面铜镜中格外年轻的自己不禁失了神，这些都是上一世她与大兄去京城为质子前，阿兄才告诉她的。
“九娘，父亲有意起事，阿娘陪嫁的财物都充作了军用，我与老三都知道的，你也莫要怪父亲……我今日与你说这些，只是因为此次洛阳之行，处处凶险，有些事不能再继续瞒着你了……”
她至今仍记得阿兄那双清澈的眸子。
“慧如姐姐，大兄派人来可还说了什么吗？”
她抬头看着慧如，求饶似的眨巴眨巴一双杏儿眼，不过豆蔻年纪的小娘子，最是惹人爱的时候。
慧如有口难言，只得说：“没有，大郎在没别的话了”犹犹豫豫的“倒是，来传话的是阿琴，她说大郎好像气恼了。”
坏了坏了，怕是她醉酒半个月的事情东窗事发了。往日，长兄出门回来后确实会叫上弟妹二人一同给阿母上香，可这会儿，啊啊啊啊，阿兄恼了？
顾不上正在给她绑头绳的慧如，换了绣鞋便跑了出去，万幸她住的留月斋与正院隔得并不远。
正院自阿娘去世后，便闲了下来，阿爹本就没有续弦的意思，搬去了前院的松鹤堂，且依着阿爹的意思把灵位设在了正院的小佛堂里，正院他们旧日的卧房一切陈设十几年了都没变过……
已经走到正院厢房门口，厢房的门大开着，中央的那种座约有三四尺高的香炉旁，恭敬跪着两个少年郎，第三个蒲团——明显是给她准备的。
顾元嘉十分乖觉，敬了三根香，自己安分跪下。
重生一世，她对生死鬼神之事，总是多了三分敬意，更何况，这是她生身母亲的牌位。
“故显妣柳氏讳清宁夫人之灵位”
最是端庄肃穆的灵位，却灼灼的映进顾元嘉的眼里，泪水蓄满了眼眶，她低着头，背却跪的挺直，前生一幕幕如同走马观花般的在她眼前浮现。
往事如山压来，一种像是溺水的窒息感叫她躲无可躲……
“九娘，我为何叫你来给母亲上香。你可想明白了？”
是，长兄顾言恒。
一句话，却好似雄鸡啼晓，大梦方醒。
“母亲早逝，阖府就三个姨娘，你身边也没有人能教导你规矩，早些年你有些什么事情还会与我或者是与老三商量。这几年你也越来越大了，小女儿的心思越来越难猜，我和老三也逐渐领了军务，对你的关注也越来越少了……”
顾言恒长叹了一口气，接着道：“今日我和你三阿兄都在这里，陪你给阿母请罪，她拼尽性命生下你不是为了让你去胡闹的！当然这半个月来你胡作非为我们身上也有着不能推卸的责任……”
他侧着头看了看哭成个泪人的妹妹，软了软口气：“小九儿，你有什么烦心事要说与我们听的吗？”
她抬起头，泪眼模糊看着身旁两张相似的脸，摇摇头，哽咽着欲言又止：“我就是做了梦，一个可怕的梦……”
即使她将前世种种和盘托出，也不会有人相信的，哪怕是最亲近的兄长，她也开不了口，又有谁会相信，一个六旬老太会在死后回到花季少女的年纪？
“那是一个可怕的梦，梦里爹爹病了，阿兄和三阿兄反目，所有人都只顾着厮杀，没有人去管我的感受……”
“我整日买醉，想要回到那场梦里，把那个结局变成我想要的……”
顾言柏噗呲一下笑出了声，道：“你自己做的梦你怕它作甚？说到底，梦里如何都是你自己做主儿啊。”
顾言恒也在旁点点头，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说到底都是你想如何就如何的，至于我和老三”说着他睨了顾言柏一眼，笑笑安抚道“想和我翻脸，他怕是还没那个能力。”
兄弟二人你言我语，最是普通的开解的话语，在顾元嘉耳中却听出了另一层意思。
的确！她顾元嘉还是那个顾氏九娘，却也不再是以前的顾氏九娘！
既然有这份机缘，偷得天道一线生机得以重生一世，那这就是她顾元嘉的人生，该怎么活自有她自己做主。
这一世，有她窥得先机，更何况斗转星移、时移世易，结局也未必会是她所认为的那个结局。
顾元嘉几乎是从蒲团上蹦了起来，窜到两位兄长身边，很自然的搂着二人的脖子，莽莽撞撞的亲了二人的额头，丝毫不顾脸早已经红透的兄长们……
“阿兄，谢谢你们啦！”
自己的人生，美滋滋的九娘心想，不如就先立个小目标吧！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重生一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