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回 相看白刃血纷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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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锋戈矛寒光映射，以万人为阵杀得血流成河。
马蹄来回奔腾，伴随着驺虞峰坍塌倾圮，整个平原地动山摇。
苏赫巴鲁占据上风，左预军队已经溃败，伏兵既出，赤甲军也显现败势。
苏赫巴鲁暗自点头，不想无心插柳还能除掉两个大敌，心道伊勒德还真是一员福将。
忽然闻听击鼓鸣锣，远远马蹄声再响，山那头竟是纵出四队骑兵来。
“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快哉快哉！”风声带起寥寥几句歌声，饮无酒一马当先领军在前，食无肉、寝无床分居两侧，领两队骑兵遥遥呼应。
苏赫巴鲁再往东边看去，当先一杆紫色“秦”字大旗，那队骑兵人数众多，策马飞驰而来。
秦王，子克定。
“极国公！咦，赵王也在？不好意思，本王来迟来迟，让众位久等了。”子克定远远向唐棣招呼道。
唐棣冷冷看他一眼，也不答话，仍旧于马上指挥战局。
子克定碰了个钉子，连忙示意部下布局作战，嘴上嘟哝道：“我又怎么招惹她了？女人真难伺候。”
四支骑兵加入，战局瞬间逆转，其中子克定军队人数众多尤其骁勇，左冲右突，很快解救出左预众人。
苏赫巴鲁见事不可为，迅速合拢残军鸣金收兵。
子克定的出现已经是意料之外，更让苏赫巴鲁吃惊的是，远方天边一线，又出现了一大片人影，虽无旗帜，但声势巍然，并非草原之人。
苏赫巴鲁也是能屈能伸，留一队人马垫后，自己带领残兵飞速逃窜，子克定等人趁胜追击，又杀敌数百俘虏无数，唯恐苏赫巴鲁另有伏兵，追得几里便折返。
子克定回归时，众人已经与唐棣搭上话来，子克定详问之下，原来那些都是江湖人士，与姚若水颇有渊源，或是受她之恩，或是与她交好，或是追随于她，此次只因唐棣传出姚若水被困的消息，他们皆是前来搭救。
左预此时才知道，这十年来，姚若水每次出行，都是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当然，他深知这都是为了什么。
他转头看向在人群之中安抚众人的唐棣，不由走上前去道：“极国公，此事已了，本王与你的约定即刻履行。只是希望今后永宁郡主前来拜祭之时，极国公可以准许。”
“永宁郡主拜祭……”唐棣若有所思，“她的弟子，自然也是我的弟子。”
“如此，可否待……安葬之后，我们再返回……看在永宁郡主的面上。”左预探寻着问道。
“极国公，都……来得迟了……姚侠士的事……也非常痛心……请……让……一程。”江湖中人在旁纷纷说道。
“国公……战场已经……回府……”
唐棣在无边喧嚣中转头，呆望着姚若水的面容，神色木然。
她好像只是睡过去了呢。
“阿棣，这也是我的希望，就依我一次吧。这是，最后一次了。”
最后一次吗……
唐棣以手抚胸，心脏那里，似有什么东西裂开了。
巨大的疼痛，席卷而来。
失而复得之欢，得而复失之苦，无可奈何之悲，前路未卜之忧，多年往事纷至沓来，心弦崩断，眼泪随之簌簌而落。
“我也会……哭……吗……”
念头刚生，唐棣眼前一片黑暗，口喷鲜血，直直坠下来马来。
离驺虞峰之战，又已过了好几日。
左预、子克定、居无竹等人一路疾行，赶往杏林山庄。
烽烟四起的过去，杏林山庄曾被卷入战火，几近灭门。当时的山庄庄主祝千龄，带领仅剩的十余口人，将杏林山庄迁至两势力交界处，于悬崖之上重新建起，只架起一座孤桥，易守难攻，躲过许多纷争，才发展到如今的规模。
如今杏林山庄位于秦赵交界地带，离唐棣势力也不过一水之隔。
灵渠老人在此悬壶，医术精湛善治疑难杂症，慕名而来之人众多。灵渠老人治病皆有奇效，其人也有几分独特，平日预约排队入诊，偶尔兴起也随手增加几人，所以即使求诊需预约时日，山庄整日也是门庭若市。
“小兄弟，不知……”食无肉好不容易挤到门前，开口便急急问道。
“今日病人已满。”候门童子头也不抬。
“那明日？”
“明日病人已满。”
“不知要等几日？”寝无床问道。
“这些人都是大半月前候诊，如今才见到我家主人，你们可以先在这里留下姓名，半月后再来。或者待我家主人心情极好，随意增加几个名额。”
“半月？半月后这唐棣怕是早就入土了。”子克定也挤到门前气急道。
“这是关中赵王，那边是秦王，我们可否……”食无肉亮出身份道。
“管你赵王秦王，就算皇帝来了也得乖乖排队。”童子打断他，不耐烦挥挥手，招呼下一个病人前来。
“这里有样信物，小兄弟不妨持此物前去禀报，相信灵渠老人自有安排。”居无竹亮出一方锦帕，递到童子身前，又顺手偷偷塞了许多银两到童子怀中道，“不会耽误小兄弟多少时间的。”
“哼，那你们稍待。”童子站起身来，拿着锦帕左右摇晃几下，小跳着进了山庄。
“你这方法有用？”子克定转头询问居无竹道。
“舍了许多，才得了这锦帕，若无用，某人只能以死谢罪了。”居无竹淡淡道。
此刻饮无酒正在旁抓耳挠腮，听得此言焦急道：“无竹，我已经知错，你就别再火上浇油了。”
“无竹叔，娘亲可还有救？”唐薇在旁低声问道。
“灵渠老人医术非凡，大人定能无恙。”居无竹道。
“我师父……”夏零雨抱着一线希望开口，又自觉荒唐，没有往下说。
“本王之所以跟来，也正是为此。”左预轻轻抚摸夏零雨头发道。
童子从山庄里转出，对着居无竹等人道：“你们几人，进去吧。”
“谢小兄弟。”居无竹恭敬行礼，召唤玄甲军将唐棣抬入山庄。
山庄门前被屏风遮挡，无法窥见里面景象，如今众人进入山庄内部，才发现别有洞天。
山庄两侧都是曲曲折折的回廊，围绕着中央一汪湖水。
众人被家仆带领，沿着回廊往山庄深处走去，曲径处处通往不知名的地方，到处花草繁茂，有药草香气在空气中荡漾，闻之心情瞬间舒畅几分。
家仆沿着左边回廊行得一里，来到一座大院前停住，示意众人入内。
“加上病人，只可三人进入。”家仆道。
“我！”左预、子克定和居无竹等人同时开口，又纷纷停住，还是居无竹继续往下说道，“还是我去吧。”
左预和子克定知他行事谨慎，点头默许了此事。
唐棣和姚若水被放置在厅堂中央。
居无竹立于一侧默默等候许久，侧室门扉轻响，脚步声清晰可闻，一位老者从屋中转出，须发已经有些斑白，眼窝微微下陷，面目严肃平常，穿一身白色长袍，虽看出有些年纪但仍精神矍铄。
“都说了多少次，老夫是医者，不是神仙，死人哪里能救得活？”老者瞧了厅中两人一眼，面露不悦之色嘟哝道。待得仔细看过，才轻咦一声道，“竟然是姚侠士，不知是遭了何人毒手。”
“也是在下唐突，姚侠士被害详情只有我家大人知道，现在大人中了蚀心丹之毒已有数日，一直都未醒来，还望灵渠大医妙手回春。”居无竹见到此人，连忙拱手恭敬行礼。
“嗯，姚侠士平日与杏林山庄颇有渊源，可怜天妒英才。罢了，蚀心丹之毒倒是好解，但你家大人的症状倒是有些奇特。”灵渠老人细细切脉之下，轻咦一声道，“气机郁滞，病邪阻胃，气血亏虚，促结代脉，高热不散。还有，中了夜飞燕。”
“夜飞燕？这是何物？”居无竹问道。
“你见过无月无光的夜晚成群高飞的燕子吗？”灵渠老人见居无竹摇头，又继续道，“据说中了此毒便能见到黑夜的飞燕。这是天机门从飞燕草里提取的一种剧毒，与其他几种毒物混合，吸入即可，不仅可以作用于身体，更可能直接破坏神经。”
“定是在那城中……”居无竹心知虚空城中发生诸多事，自己都未曾知晓，想来只有等唐棣恢复，才能解开疑惑了。
“你家大人，身体失血过多，胃疾复发，本就虚弱，又思虑伤心，情志不畅，促使蚀心丹效力更甚平常，最后还中了夜飞燕，如今外伤溃疡，发热不退，也幸好夜飞燕之毒轻微，她如今晕死过去，否则胸痛彻背，背痛彻心，痉挛抽搐，头痛欲裂，早就有死无生了。”
“大人怎会……”
“老夫观察你家大人平日用香椒养胃，只是很久未服了。本来也没什么，过后再益脾健胃也可，可惜祸不单行，如今几病齐发，已经是危在旦夕。”灵渠老人以手抚须，连连摇头道。
“求灵渠大医救我家大人性命！”居无竹当下立即跪倒，连声恳求。
“快快请起。”灵渠老人连忙扶起他，“老夫先前听梦儿说起来龙去脉，有道是冥冥中自有天数。你家大人今天沦落到这步田地，说不得也是因老夫而起。老夫自会全力救治。”
“多谢大医！”居无竹连连道谢。
灵渠老人又仔细切脉观望一番，不由叹息了一声。
“我家大人，可还有救？”见灵渠老人面露难色，居无竹忍不住问道。
“有，也没有。”
“不知此话怎讲？”
“有救，只需蟾酥、冰片、丹参、牛黄、甘松、红景天，再辅之以老夫的秘方，中和药性，必能药到病除。”
“看来，大医之所以说无救，是因为红景天自来稀少，甘松更是在南方偏远之地，极难寻找。”居无竹心下了然，接过了灵渠老人的话。
“正是如此，而今，老夫手段尽施，也只能保住你家大人一月的性命，成与不成，就看寻药之人如何了。”灵渠老人叹道。
“大医放心，我等一定在一月内将药送到。”
“好，这一月老夫便在此等候。”灵渠老人吩咐仆人将唐棣抬走安置，又转头向居无竹道，“姚侠士遗体我可先安置在地窖冰棺内，你们后续再处置。但生机全无，是断不能再活过来了。”
“多谢大医！”
“去吧，早日将药送到，你家大人便可恢复如常，如若迟了，落下什么恶疾，可不是好事。”
“是！我等即刻出发！”
居无竹向灵渠老人恭敬施礼后便匆匆走出，召集众人，将情形一一说明。
“事不宜迟，我立即召集好手前往西南之地，务必在一月内寻到这两味草药。”子克定似乎比居无竹更加着急，话音未落便转身欲走。
“且慢，西南太过辽阔，我们还是先定下各自负责的区域，才能万无一失。”居无竹好言相劝，子克定才停下了脚步。
“那你快说说到底怎么安排？”子克定拉着居无竹问道。
“姚侠士已逝，赵王与国公无旧，可先行离开，我等绝不阻拦。”居无竹在开口前，又向左预抱拳道。
“本王也可以尽一点心力……”左预脸上一沉，淡淡道。
“国公不想再欠赵王任何人情。”居无竹用更冷三分的语气，对左预说道。
“好！本王明日一早便走，再见之时希望不会是敌人。”
“诸位，我们到隔壁厢房再商议一番，明日便各自行动。”居无竹没有在意左预话语中的威胁之意，引领众人离开了。
众人从傍晚议论到黑夜，终于将计划定下，一部分人留下保护唐棣，避免杏林山庄卷入纷争，另一部分分为四队，划定区域，在西南搜索。
夜渐渐深了，唐薇回到自己房间，正打算收拾行李，按计划前往西南，却发现被角垂在地上，床上略微有些凌乱。
她心念百转，环顾自己的事物并无翻动痕迹，已有猜测。
慢慢走近木床，唐薇弯下腰来，对着床底幽幽道：“零雨，你偷偷躲在这里要做什么？”
“你怎么知道是我？”夏零雨的声音传来，眼见她想从床下出来，衣服却被床上突刺挂到，又扯了半天才爬出。
“猜的。”唐薇却没有说，在这杏林山庄能这么无聊躲在她房间，又不是为了偷东西的，也只有她夏零雨了。
“薇儿还是这么厉害。”夏零雨拍拍身上尘土，对着她笑了笑。
即使借着昏暗的烛光，也看得出夏零雨笑里含着的苦涩之意。她眼睛红肿，看向唐薇的目光仍是温柔，这让唐薇心中突然生出些心疼。
“零雨……”
“我知道薇儿是要赶着去替唐大人寻找救命的草药，我也想跟你一起去。”夏零雨似是知道她想说什么，赶忙打断了她。
“你是永宁郡主，本应跟赵王一起回返。”唐薇轻轻道，“他们不会让你跟我们一道的。”
“哎呀，这种事薇儿就不要操心了，我已经跟他们说好了。”夏零雨笑道。
“跟他们？”
“是呀，刚刚我出来的时候碰到了游龙，我跟他说了我要自己偷跑出去玩，他还……他还叫我一路小心。”
“游龙？那个人不简单，你不要与他接近。”唐薇微微皱眉，提醒夏零雨道。
夏零雨啊了一声，又帮着唐薇收拾起包袱来。
“看你的意思，你是偷偷跑出来的是吧。”
夏零雨以为已经糊弄过去，谁料到唐薇又扯回了这个话题。
“师父已经走了，天下虽大，已经没有我的去处。左预与我非亲非故，比起他来，难道不是薇儿更值得信任吗？还是说，连薇儿也不打算收留我？”
夏零雨眼中含泪，目光躲闪，偷偷看向唐薇。
唐薇心下叹息，又想起娘亲与姚若水的种种传闻，暗道也是帮衬娘亲，只得由她去了。
居无竹对众人说明日一早出发，但暗地里，却是当晚便分头出发，也是抢占先机。
只是当看到微微对他笑着的夏零雨，居无竹脑袋开始隐隐作疼。
夏零雨信誓旦旦保证道：“放心吧，无竹叔，我已经偷偷留下书信，说我自己出去游山玩水了，你们不用担心左预会怀疑。”
赵王这么容易上当，就不是赵王了。
居无竹心中暗暗想道，与唐薇交换了个无奈的眼神，踏上了未知之路。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十回 相看白刃血纷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