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为什么要真香》良夕何夕

3、顾清

　　与墨长安那场不欢而散的“谈判”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江离浏览着微博上一条条留言，觉得自己也是时候回归“江离”的生活了。

　　“江离自/杀未遂”这条消息早已不胫而走，只不过是没有人知道其中内幕罢了。墨长安的话有一点是对的，那就是现在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表明他们之间存在恋人关系。
　　所以，在李樱樱提出一档知名综艺节目的邀请时，她几乎是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这档名为《Go！My Idol》的真人秀节目简称GI，在全国一直享有极高的知名度和收视率，以搞暧昧和拉郎配为主打，邀请各路明星们一同完成任务，同吃同住，凑成了娱乐圈许多对令人津津乐道的CP，同时也捧红了不少新人。
　　想当年，她江离和墨长安的姐弟CP，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但是，如今的江离再次参加节目，可就断断不是为了某个被她在心里日了千万遍的渣男了。

　　她盯着李樱樱刚刚打印出来，还带着余温的一沓节目资料，撩起袖子毫无形象地擦了擦嘴边流出来的口水。
　　深秋已至，这一期节目的主打是万圣节特辑，四位嘉宾将一同体验许多惊悚而能给观众老爷们带来欢乐（？）的活动，同时还有老套的“鬼屋过夜”环节。
　　江离从小是个无神论者，对这些诚心吓唬人的东西压根不感兴趣，所以从一开始，她的目光就一直直勾勾地盯着嘉宾栏的那两个字：
　　顾清。

　　“顾清！”最终，大小语文成绩堪忧的她只好把千言万语汇聚成一个名字喊了出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顾清！！！她要和顾清一起搞暧昧并且在鬼屋里过夜了！！！
　　江离心中一万匹欢乐的草泥马滚滚跑过，激起一片浪花。
　　去他娘的墨长安吧！老子要去和男神硬核搞对象了！
　　她难言心中激动地站起来，左顾右盼良久却没有找到任何能发泄情绪的对象，正手足无措间，猛然瞥见了站在她身边不知所措的李樱樱。
　　“离姐？你、你要干什么？”姑娘再一次被她吓得花容失色，小小的眼睛里充满了大大的疑惑：“你！你不要过来啊啊啊啊啊！”

　　从江离自/杀未遂苏醒的那一天起，李樱樱就很敏锐地察觉到，她变得和以前大不一样了。
　　之前的江离无论是在现实生活中还是在娱乐圈里，都是以“白莲花”“圣母/婊”著称的一号人物，仗着自己长相清纯就天天嗲声嗲气作得不行，这也导致她收获了不少的黑粉，可是……
　　李樱樱被这位女中豪杰用于她身材严重不符的力量使劲摇晃着，脑海中一片凌乱。
　　离姐这是怎么了？是想开了还是病傻了？她忧虑地想。

　　两天后，本期GI的集合点，华峰影视公司。

　　提前到达的江离接到了她的第一个任务。
　　她自工作人员手里接过印有节目LOGO的任务卡，虽然早就知道但还是露出战术性的惊讶笑容，对着摄像头毫不怯场地弯了弯嘴角。
　　现在的江离到底还是个临阵上场的，完全没有原主那样如鱼得水的舞台应变能力和演技，能在众多摄像头面前如此面不改色，完全是依靠着过硬的脸皮和从小到大人来疯的特质，大声念出任务卡上的字：“游戏环节·猜猜我是谁活动：请前往化妆间进行万圣节换装，稍后四位嘉宾聚齐后，我们将进行猜人游戏，游戏以不被其他嘉宾认出来为胜，胜者即可获得下一个环节的有利线索。”

　　你他妈都把嘉宾告诉我了还让我猜？江离对着任务卡沉默了，脸上的表情僵硬了一秒，随即又被强挤出的笑容掩盖了：“我的天哪，还要猜人！这要怎么猜嘛！”
　　随后自己都感觉这话配上这表情着实傻逼，只好挥了挥手，跟着工作人员向化妆间走去。

　　节目组这次给她安排的变装是鬼新娘造型，江离实在对这种东西不太感冒，那堆织金大红的衣服也令她不敢恭维，只好在椅子上坐了任由化妆师摆布。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反正直到江离睡到已经要做起春/梦的时候，她听见化妆师轻轻拍了拍她：“江小姐，好了。”
　　“哦哦哦——谢谢。”一语惊醒梦中人，江离猛地坐起来，差点被长长的裙裾绊一跤。
　　一句“卧槽”险些脱口而出，还好被她咬住嘴唇生生收住了——一双不知从何处伸来的手稳稳托住了她。

　　手指修长纤细、皮肤白皙、骨节分明……虽然那碍事的红盖头遮住了视线，但她仅用了一秒钟就断定，这么美的手一定是个姑娘。
　　多么棒的一次战术摔倒啊！她在心中为自己鼓掌。
　　“快拍快拍！”身后顿时响起了摄影师们的低语和经纪人小姐们莫名其妙的花痴尖叫。
　　江离不明所以地把着这人的手站起来，随口谢道：“多谢啊，亲爱的……”
　　紧接着，她看见那只手缓缓抬起，揭开了她的盖头，动作轻柔地仿佛一个英俊风流的新郎官儿。
　　一张俊脸映入了她的视线。

　　那位“吸血鬼伯爵”面色苍白如纸，双眸血红，一头栗棕色的秀发向后梳起，扎了个优雅的小辫子。
　　即使化了妆、换了衣服，但江离可以肯定，那浅浅的卧蚕和唇边的微笑她无比熟悉。
　　顾清见江离一直望着他，时间久了也有些不自在，于是轻声问道：“怎么了？是崴到脚了吗？”

　　“不不不！没有！我很好！”江离本还在发愣，此时听他一开口，悦耳动听的低音扫在耳边，整个人都外酥里嫩了。
　　顾清：“那我们去集合地点吧？其他两个人估计已经到了。”
　　江离晃晃悠悠地站起来，脸上烧得发烫，一双手已经快要不知道往哪摆。她尽力想要维持形象，却始终难抑心中的狂喜与激动。
　　顾清这男人，居然该死的甜美！她恨恨地想。

　　与顾清在一起走向集合点的路程似乎格外漫长，似乎走了有一个小时那么久，终于，江离憋不住了。
　　“咳，那个，顾清啊。”她煞有其事地清了清喉咙，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痴汉。
　　走在前面的顾清闻言立即回头，冲后面跟着他们的一群年轻经纪人笑了一下：“哎，离姐，怎么了？”
　　墨长安今年未满二十，和江离那是名副其实的姐弟恋，但顾清和她同年生，二十三岁，居然仍和那些初出茅庐的新晋小花一样叫她离姐。
　　“不对吧？”江离尴尬地看着他：“咱俩不是同岁吗？是同岁吧？”
　　顾清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表情无辜到有些可爱：“是同岁啊，但是你是七月生的，我是十月生的，你比我大仨月。”

　　“……”上辈子享年二十二岁的江离沉默了，立即没有了任何说话的欲/望，只感觉自己被这么一声“离姐”叫到了“妈”的辈分。
　　这是什么世道？大三个月都已经可以被叫“姐”了吗？
　　于是，气氛比刚才更尴尬了。江离捏紧了拳头，手指关节被自己掰得咯吱作响，非常想找个人打一架。
　　而在看到休息室里已经稳稳地坐了一位女士，连自己和爱豆独处的机会都要被剥夺之后，这种情绪达到了巅峰。

　　身后咔嚓咔嚓的摄像声终于挽回了她仅剩的一点“冷静冷静老子还在录节目”的良知，江离陪着笑坐在了那人身边：“哇！好漂亮！这是谁啊？”
　　那位没眼力见儿的女士一身哥特洋装，层层叠叠的蕾丝荷叶边把裙子撑的蓬蓬的，黑色短发打着卷儿垂在肩上，妆容浓艳而不失精致。
　　这满脸乌漆麻黑的还真看不出来是谁，她心中反感地想，但是那份签约合同上已经白纸黑字地写明了一切：对的，这就是江离那位传说中明争暗斗的塑料姐妹花——人气偶像林新月。

　　林新月一直很火，但再火也逃不过是是网红出道，说出来多少有点儿上不得台面。这导致娱乐圈的各位小天后小花旦们都或多或少有些瞧不起她，这人的素质也是出了名的，微博下怼黑粉爆粗口的事常有发生，所以现在的江离是万万不敢惹她的，只能也像伺候大爷一样陪着笑脸。
　　林新月也早就知道了她和顾清是今天的嘉宾，虽然都各自没揭露但也心里有底，于是红唇微启谦虚道：“哪里哪里，到还是你很适合这种风格呢，就跟真的恐怖片里蹦出来的一样。”
　　江离：？？？
　　我欠她很多钱吗？

　　最后的怒火被面前这位“哥特美女”成功点燃了，她挑了挑眉刚要撸袖子上去干架，顾清漂亮的手已经扶上了她的肩头。
　　江离全身微微一颤，随即感觉满腔烈火仿佛被一阵甘霖一点点浇灭了，只留下雨后无与伦比的清爽。
　　“好啦。”她听见那人轻轻巧巧地说道：“我觉得这位美人今天很好看，特别美，我喜欢。”

　　我喜欢！！！
　　其他话都已经被忽略掉了，唯有这三个字被放大了一百倍重重敲在她心里。
　　她试图在镜头前维持住最后的矜持，最后还是失败了，顾清那一句“我喜欢”几乎要把她炸晕了。
　　江离微微垂下头，用宽大的袖子遮住嘴，终于是发自内心地吃吃笑了。
　　这一趟来值了！死而无憾了！她想。

　　他们两人方才的表现当然没有逃过其他人的耳朵，林新月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难看，那隐藏在粉底后的面容似乎更加苍白了几分，围观的经纪人们则发出花痴的低叫声。
　　一场小小的风波很快过去，三人在座位上坐定，用蹩脚的演技和敷衍的态度匆忙完成了相认环节。
　　“可以开始我们的活动了吗？导演。”顾清对着镜头笑眯眯地问道。
　　林新月皱了皱眉：“不对吧？不是有四个人吗？还差一个吧。”

　　江离这才想起来，还有一位嘉宾没有到场，那位男艺人名叫唐录，是位近年来颇有名气的相声演员，因为综艺的缘故，再加上本身的面貌清秀幽默逗趣儿，收获了一大批粉丝，也能跻身男艺人排行榜前三名。
　　听闻此人能说爱笑，非常会活跃气氛。当时她在接到合同的时候，除了感叹GI的大手笔外还颇为期待这一期节目。

　　匆匆赶来的导演有些无奈地解释道：“最后一位嘉宾因为有脱不开的临时演出所以来不了了，但是另一位大咖居然意料之外地愿意来顶替他的位置——”
　　不知道为什么，从导演说出第一个字开始，江离就全身冒起了鸡皮疙瘩，不想的预感油然而生。
　　顾清似乎也有这种感觉，微微皱了皱眉，还没等他说些什么，一个妖娆多姿的身影缓步走进了房间。
　　那人一头垂肩的银灰色长发，头上是毛茸茸的狐狸耳朵，身后挂着同样毛茸茸的三条狐尾，身着古装，额头点花钿，桃花眼角泛着微红，美得雌雄莫辨。
　　啊，淦，完蛋了。
　　江离毫无感情地想道。

　　她不优柔寡断，正直的很，所以从不回避和墨长安见面这件事。
　　但是现在不同啊，她暗暗骂道，为什么总是有不识好歹的小鳖孙妄图阻止她和顾清的爱情呢？
　　“啊！欢迎欢迎！”就在这时，原本坐在江离身边的顾清主动站起身来，把座位让给了墨长安，自己则坐在了林新月身边。
　　顾清：“我看刚才离姐的反应，你们俩应该认识吧？那我就不打扰了。”
　　不要啊！江离伸出尔康手，欲哭无泪地为自己默哀。

　　“你是墨长安吧？”良久的沉默过后，她才意识到这么尴尬下去好像也不是办法，只好故作坚强地开了口：“这么高的个子还有这个发色，这么帅一定就是你啦。”
　　她假笑着等待对方的回应，做好了一切迎接他怒火或是嘲讽的准备。
　　“嗯，离姐猜对啦。”墨长安轻轻地笑了，江离这才发现他笑起来的样子真的是十分好看，眼睛里都似乎有光。

　　“今天唐前辈临时来不了了，就由我来稍微顶替一下，大家不要嫌弃我啊。”
　　顾清面不改色地冲这个怼过自己好多次的竞争对手笑了笑，场面话说了个十足十：“怎么会！节目组能把小安请来也是下了大手笔啊！来来来坐吧，我们人都到齐了，任务也应该可以开始了吧？”
　　林新月则一言不发地拿余光扫着江离的反应，也对，最近娱乐圈里颇多关于他二人的风言风语，怪不得她好奇。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我就来说一下咱们这期的大概安排吧！”
　　导演小姐拍了拍手，化解了此刻微妙的气氛。
　　“大家都知道咱们这期呢是关于万圣节主题的，然后，根据你们今天的服装，相信大家也能看出来分组了吧。”
　　江离之前还真没想到这点，连忙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嫁衣，突然感觉似乎有哪里不对。
　　“没错！根据你们中西式的服装就是我们这次的分组！江离和小安是一组，另一组则是顾清和新月。”

　　笑容凝固在脸上。江离下意识地转过头去，正对上墨长安转头看她的目光，随即两个人都是一脸牙疼地捂住了脸。
　　墨长安咬牙切齿：“我讨厌你。”
　　江离言笑晏晏：“谁不是呢。”
　　“分组有什么用呢？”三句憋不出一个屁来的林新月终于难得开了尊口，并且还说了一句有些用的话。
　　“当然有用！”导演小姐明显对别人质疑她的决定十分不满，我们今天和明天晚上不是都要在外面过夜吗？和你一组的人就跟你住一个房间呗。”
　　江离：？？？

　　她这次没敢回头去看墨长安，心里翻来覆去只有一句话：我造了什么孽啊？我为什么要来这儿？
　　而林新月则慢慢扬起一个微笑，轻浮地吹了声口哨：“哎哟，离离啊，真不是我想要抢你梦中情人哈，导演组就是这么安排的我能怎么办呢……”
　　梦中情人？
　　江离刚想张口反驳，只听顾清用那温柔禁欲的嗓音柔柔解释道：“新月，说笑了，我和离姐合作过的片子不超过两部，就是普通的朋友关系，哪儿来的梦中情人啊？”

　　林新月闭嘴不言，墨长安睨着她轻声笑了，最尴尬的却莫过于她本人。
　　未出口的话就这样被生生堵了回去，她尽力地想笑了，但是表现出来的神情却显得有点牵强。
　　江黎，你真是自作多情。她在心中默默对自己说。
　　人家凭什么喜欢你？你以为你算哪根葱？
　　是谁给你的勇气，让你有了一种“既然我认识顾清了，他就一定会爱上我”的错觉？
　　我太搞笑了，简直就是个玛丽苏小说里那种又怂又矫情的傻帽女主。

　　墨长安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自顾自笑了好久，此刻停住笑声，非常贴心地小声补了一刀：“自作多情不可活啊。”
　　江离嘲讽地挑了挑眉，本能地想回敬他一句。但是今天不知是怎么了，她努力好多次，都始终发不出声音。
　　嗓子里像是堵了个什么东西，难受得很。
　　她有生以来第一次体验到了小说里被抛弃的女主的那种心情，这令她有些慌乱。毕竟，在男人婆江黎那十分偏执且有限的认知中，人上了小学以来就不应该再哭了，特别是女人。

　　她端端正正地坐着，耳边嗡嗡直响。她突然想到了前世自己的母亲。
　　母亲一直以来都是个很文弱的女人，父亲在国外做生意，常年不在家。母亲若是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就只会哭。所以江黎从小到大最讨厌的就是爱哭的人，哭泣在她的认知中，通常都是与“懦弱”“废物”挂钩的。
　　所以，自从上了小学以来，她几乎没有哭过。每当想哭的时候，就会变得异常慌乱和恼火。

　　“你没事吧？”似乎是被人拽了一把，她终于回归现实了。墨长安在旁边侧头看着她，眼神依旧是冷冰冰的。
　　银色长发垂下来几缕，轻飘飘地遮在他脸上，那双颜色比旁人略淡的眼眸微微眯起，注视着她的目光在一瞬间似乎变得有些迷惑，像是从“江离”脸上瞧出了什么端倪。
　　“没事啊，怎么了？”现在是拍摄休息时间，四周没有相机对着他们，江离的语气也就随意了些：“怎么着？看姐姐好看，舍不得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