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传说》聆月听霜

54、秋雁所向应南方

　　太古心血强劲的力量令紫琅时而昏睡时而清醒，每次醒来便会增加一些断断续续的记忆，有些记忆令他好奇，想顺着往下回想时却头痛万分，篁夜便不许他再想，两人寻了处干燥避风的山洞休息了数日，紫琅才终于从这种混沌的状态中完全清醒过来。

　　“我好像只是恢复了记忆。”

　　紫琅御剑绕了一圈，站在寒蝉上唤篁夜，道：“你看，灵力都没有变化。”

　　他飞的不高，篁夜伸手将他抱了下来，道：“不急。”

　　“我还以为恢复了灵力之后，剩下三个禁地能过得轻松些。”

　　愿望落空，紫琅叹了口气，往篁夜怀里扑，忽然脸在篁夜胸前硌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他伸手去摸，却被篁夜一把按住。

　　“有秘密？”

　　紫琅仰头冲他笑：“让不让我看？”

　　篁夜还是不肯让步，眼神躲闪着看向别处。

　　“算了，谁还没点秘密呢？”

　　紫琅离了他的怀抱，把刚才御剑取来的水浇在火堆上，确认火堆熄灭后拍了拍手，道：“走吧，去南方流火禁地。”

　　篁夜闷不吭声地跟在他后面，几次想要去牵紫琅的手却被巧妙躲了过去，提出要变孔雀真身背紫琅过去也被以“多走路、身体好”这种荒诞的理由推辞了，三番五次之后，一向面不改色的孔雀大明王急了，一把抱住紫琅将他困在怀里，别扭道：“生气了？”

　　“没有呀？”紫琅不以为意道：“这么多年了，其实你心里要是有了别人，我也是可以理解的。”

　　此话一出，篁夜更急了：“别乱想，是给你的。”

　　紫琅挑眉看他。

　　“人间快新年了，我……想新年的时候再给你……”

　　紫琅甚至觉得篁夜耳根子红了一片，只见他慢吞吞从怀里掏出一个木块，上面竟刻着紫琅沉睡的容颜。

　　“你……你什么时候刻的？”

　　紫琅眼角红红的，一遍又一遍抚摸着木雕，又高兴又想落泪。

　　篁夜抱着他闷声道：“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

　　“我总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篁夜搂着紫琅的腰，信誓旦旦道：“但我没有喜欢别人。”

　　“傻！”

　　紫琅踮起脚尖环住他的脖子，与他紧紧拥抱在一起，道：“你不用说，我都明白，我只是逗你的，是我的错。”

　　相处这么久，紫琅发现篁夜是个一哄就好的人，他还没有恢复关于篁夜幼年时期的那段记忆，但他觉得篁夜的幼年一定是个寂寞又渴求关爱的人。

　　紫琅不由将篁夜抱得更紧。

　　“你变孔雀背我。”

　　篁夜欣然同意，在紫琅面前化作一道金光冲上云霄，随即听得一声嘹亮地啼鸣，五色斑斓的飞禽从云层上振翅而来，稳稳载着紫琅翱翔九天。

　　紫琅坐在他背上，向后伸着手去摸他的尾羽，忽然道：“你会开屏吗？”

　　篁夜一哽，幽幽在紫琅耳边传音道：“会。”

　　紫琅笑道：“那下次开屏给我看好不好？”

　　篁夜深深觉得紫琅肯定不知道孔雀开屏的含义，只能“嗯”了两声算作回应。

　　像凤凰和孔雀这种仙禽由于真身庞大，一振翅便是十万八千里，从天的这一边飞到另一边不过是几个起落的时间，很快西方流火禁地就在眼前。

　　而它的镇守神兽狰不躲不藏，脚踏岩浆，振翅掀起火风，正站在火山之上，对着天上的孔雀就是一口烈焰！

　　紫琅抱紧了孔雀的脖子，指着下面的狰大声问道：“阿篁，是你的火厉害？还是他的火厉害？”

　　孔雀大明王不吹不擂，扬起头无比自信道：“我！”

　　紫琅顿时来了精神，指尖往下一戳，昂首挺胸道：“走！烧它！”

　　孔雀闻声而动，一口金火呼啸而去！

　　仅次于凤凰金火的滚滚烈焰浇头而下，已经半凝结的岩浆重新燃烧起来，狰兽脚下地面被高温熔化，不可熄灭的孔雀金火顺着它的利爪点燃了它的皮毛，瞬间将狰兽包围在火球之中！

　　号称烈火之主的狰兽竟也害怕孔雀金火，他痛苦地嘶鸣了几声，张开熊熊燃烧着的双翼笔直向篁夜冲来！

　　电光火石间紫琅催动双剑，引九天奔雷轰隆而至，雷电裹挟金火，如火蛇般狠狠咬住了狰兽的双翼！

　　硕大无朋的身躯在半空中扭转挣扎，电光麻痹了他的躯体，火翼被生生撕裂，狰兽哀嚎一声，仰天喷出了最后一点热气，直直摔进了流岩之中。

　　生于赤火长于烈焰的镇守神兽狰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一只从天而降的孔雀烧成了带翅膀的烤猪。

　　它仰天躺在地上喘气，浑身焦黑，连棕红色的皮毛都被燎了个一干二净。

　　紫琅从篁夜背上跳下来，寒烟剑稳稳托着他，在足以融化筋骨的高温中悬停于狰兽面前，那双鲜红的兽瞳狠狠盯着紫琅看，似乎心有不服。

　　“谁叫你也是喷火的。”

　　紫琅似乎在安慰狰兽的自尊心，劝道：“你也不用太伤心，毕竟真正厉害的主今天没有来。”

　　他伸手指了指篁夜，眯眼一笑道：“他哥哥凤凰你还记得吗？”

　　不提还好，可怜的狰兽登时想起了不知多少万年前差点被凤凰烤成焦炭的悲惨往事，登时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又晕了？”

　　紫琅捂着心口道：“你哥哥当年究竟给他们造成了多大的心理阴影？”

　　凰灵乐于揍人那会篁夜还小，不记得他兄长的飒爽英姿，但他吞佛之后，凰灵为了他一人大战十万天兵，惊鸿一剑将不周山拦腰斩断，导致天道崩塌、诸神弃世的画面却历历在目。

　　他握紧拳，指尖扎进掌心。

　　“我看见太古心血了！”

　　紫琅拿剑划开狰兽背脊上的皮肤，太古心血失去封禁脱体而出，然而狰兽身上仍有未尽的孔雀金火在燃烧，紫琅靠近不得，便回头喊篁夜。

　　“阿篁，你把火收一收。”

　　篁夜衣袖一挥，火势渐弱，紫琅盘腿坐在寒烟剑上，全神贯注地等着金火熄灭。

　　篁夜顺着熔岩往下走了一些，下游温度低，岩浆到了这里就慢慢凝结了，他拿切玉刀尖戳了戳，硬度合适，待会紫琅可以在此处炼化心血，打坐休息。

　　查探间上游骤然响起一声惊呼，篁夜想都没想提刀飞奔而上，正看见紫琅从寒烟剑上跌落，一道快如疾风的黑色身影从他手中夺了太古心血，须臾间消失地无影无踪。

　　谁能料到禁地中还有贼，紫琅一时间脑袋都没转过弯来，半晌才唤了寒蝉重新站好，猛地一拍大腿，喊到：“追追追！快追！”

　　篁夜在他声音响起之时就跃了出去，身影瞬间消失在起伏喷溅的火山隘口之后。

　　紫琅没有他速度快，正欲召唤寒蝉剑的时候，肩膀忽然被人一按，紫琅目光陡然一冽，寒蝉剑顷刻间出现在他身后，朝着那只手急速刺来！

　　那只手的主人似乎早就预料到紫琅的行动，只是一个偏头便躲过寒蝉剑的锋芒，五指带着千钧之力往下一压，差点将紫琅压跪下去。

　　紫琅没想到这伙人不光抢了他的东西，还想来要他的命，这也有点太欺负人了，登时气不打一处来，抬手抓了那人手腕，整个身体旋身而起，凌空翻了个筋斗，飞起一脚踢上那人的胸口！

　　这一脚下了狠力，活活把胸骨踢得塌陷进去，寻常人受这一脚早就当场暴毙了，然而那诡异的身体却“咔咔”作响，陷进去的骨头又重新生长起来，眼看着就要将紫琅的脚包裹进去！

　　“这是……”

　　紫琅猛地抬眼去看，却被来者一把掐住了喉咙，重重往地上掼去！

　　地上全是流火未熄，这要是躺上去了估计能直接变成骨灰，紫琅一脚勾住那人手臂，竟将自己倒挂在那人身上，腰间一用力跃了出去，寒烟、寒蝉飞来接住他下坠的身体，才让他终于看清了来者何人。

　　“许！镜！辞！”

　　紫琅暴怒，吼道：“你有病吗？！”

　　许镜辞被他骂却不恼，他走在熔岩之上，鬼气隔绝了脚下炽热的温度，离火鞭上虚无缥缈的绿色鬼火与流火纠缠在一起，霎时间分不出谁高谁低。

　　“我还好奇，如此惊人的灵力究竟是何人所有。”他慢慢走近紫琅，轻轻舔过唇角，道：“原来是深藏不漏的紫微君，真叫人刮目相看。”

　　“闭上你的嘴。”紫琅冷冷看着他，道：“我今天不想杀你，滚回你老家去！”

　　许镜辞冷笑起来，道：“你以为我千里迢迢从人界来到这里，就为了一滴血吗？”

　　紫琅脸色微变，寒声道：“你还想做什么？！”

　　离火鞭“唰”地一声席卷而来，紫琅一跃而起，剑光如暴雨般射.出，然而许镜辞只是一挥手，从体内爆出无数根白骨迎着剑光飞去，两者当空相撞炸出漫天骨灰，紫琅被迎风而来的骨灰扑了一脸，灰烬中许镜辞飞身而来，以手为刃，深深刺进了紫琅胸口！

　　紫琅被他抓着后脑长发，被迫竭力仰起头，胸前传来的剧痛令他重重喘息了两口，双剑在他的召唤下争鸣一声，交错中电光四射，两人头顶云层翻滚，一道天雷受他指引，攀附在双剑上直直落下！

　　风驰电掣中紫琅看见许镜辞唇角微微扬起，四肢百骸骤然一冷。

　　他仰着头，看见电光猝然消散在半空中，浑身灵力急速往胸口流去，身体好像被人开了一个缺口，灵力顺着那道缺口奔流而去，从他身体中消失地无影无踪。

　　“你……你……”

　　紫琅的眼神渐渐涣散开去，像被人扔进一团云雾中，缓缓失去了所有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