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百合》陈信啊

10、杂乱之翅

　　（十）

　　杂乱之翅尚未长成/也好/我苦坐苦等/我的身体是一家院子/你进入时不必声张
　　——海子

　　灯光明亮的超市，楚故在里面慢悠悠地逛着，手中却空无一物，他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大脑中思考的却是另外一回事。

　　他第一次在思考什么时候离开大理。

　　学姐迟迟不肯回应自己明显的暗示，行李箱里的假条也即将到期，手机不断弹出的一则则消息，引发激情的荷尔蒙褪去后内心只剩下空虚。

　　当这一切全部袭来后，楚故清楚地感觉到，他的心即将枯萎了。

　　楚故耷拉着脑袋叹气，抬头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逛进了零食区，货架三层仅剩下一包旺仔小馒头，包装袋伤的卡通形象斜着眼盯着楚故看，咧开嘴巴笑得肆无忌惮。

　　楚故莫名就从中品出了嘲笑的意味，恶狠狠的：“看看看，再看我就把你吃掉！”

　　说着气哼哼地把要那袋小馒头从货架上拿了起来，也不知道是在和谁赌气。

　　事情就发生在这一秒之间，除去这个障碍物后，楚故猝不及防同货架对面的那个人双目相接。

　　双面都是满当当的货架，只一列的零食被人挑走拿空了，像是为两颗心搭好了一条隧道。

　　当偶像剧情节发生在现实生活中时，谁又能阻止自己的心脏不去狂跳，更何况暧昧早就在他们身旁弥漫着。

　　谁又敢说这不是缘分？

　　零食拿开的那一刹那，朝暮清楚地听到耳边有烟花炸开的声音，楚故像拆开了礼物绸带一样出现在她眼前。

　　他们一同愣了几秒，楚故隔着铁网，露出犯规的小虎牙：“好巧啊。”

　　朝暮看着他黑油油的卷发下深陷的眼眶，他的鼻子，他的嘴唇，日光灯下更显得亮晶晶的眼睛，心就快要跳出胸膛。

　　“你等我过去呀。”男生清朗的声音响起，脸庞却已经从那个小洞上消失掉了。

　　不知道为什么，朝暮一点也等不及了，她朝他消失的方向疾步走去，在货架的拐角处，两个焦急的人差点撞到了一起。

　　在即将相触的那一刹那，两人迅速分开，不约而同地后退几步，距离倒是被拉得更远了。

　　楚故被吓了一跳，他误以为学姐这么匆忙是想要离开，心中黯然，勉强扯出一个笑容：“你跑什么呀，我又不会吃了你。”

　　可朝暮心中慌乱，只顾着自己丢脸，一个字也没听清，只是低头看着脚尖。

　　这在楚故眼里哪还不是心虚的表现，他心中堵着一口气，又不肯这样放弃：“我还没给你说过我的名字吧？”

　　朝暮看向他，头微微向一旁倾斜。

　　楚故没留神又被萌了一下，把自己的名字说得又脆又响：“我叫楚故，听到就不许忘了啊！”

　　学姐紧紧抓着购物篮的手柄，像是欲言又止，最终说道：“我叫秦朝暮。”

　　“我知道。”

　　像投入河流的石头，惊起了无数水花。

　　又有一丝薄红爬上学姐的耳尖，她的眼神飘忽着，不肯落到楚故脸上，却意外的没有太过惊愕。

　　是因为不在意吗？蓄力了这么久，却没有如愿看到预期反应的楚故快要维持不住笑容了，心脏像是被人踩在脚下碾碎一样痛。

　　他还是不甘心，大胆地追问道：“你什么时候走？”

　　“离开大理。”

　　楚故比划着手势，笨拙地补上一句。

　　“吃完这些零食就走，”朝暮往上提了下购物篮，“今天下午。”

　　楚故只是盯着她看，盯着她眼下与鼻尖上的小痣，手机“叮铃”一声，楚故随即有些心虚地捂住口袋。

　　许久后，道：“我和你一起走。”

　　朝暮闻言怔怔地看他，然后缓慢地，郑重地，点了下头。

　　依旧是没有太过讶异的表情，甚至没有问为什么。

　　虽然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楚故还是觉得气闷，他觉得自己像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所以才被学姐不断包容。

　　他和朝暮肩并着肩，一同朝收银台走去。

　　朝暮一路上都在偷瞄比她高出一整头的楚故，平生第一次想主动迈出一步：“你们计算机系很闲吗？怎么有空跑到大理来玩。”

　　楚故还在郁闷中，随口正要答话，突然都愣了，大脑一片空白：“你…你怎么知道我的专业？”

　　“你不是动漫社的吗？动漫社的社长是我室友，听她说的，我还见过你几面呢，你可能不记得了。”

　　朝暮不好意思地笑着，不肯提她让楚故帮她拿过花的事，更不说她弹过楚故的吉他。

　　怎么会不知道楚故呢，有些人天生就是让人记得的，一眼望过去，他在人群中总是在发着光。

　　一切都只是暗恋让人变得卑微罢了，就像现在，楚故明明心中狂喜，却不敢多问一句。

　　你知道我是谁，那你知道我喜欢你吗？

　　* * *

　　下午六点二十分，楚故坐在飞机座椅上，因为那一点点的希望，放肆地思念此时已经在一万米左右高空上的学姐。

　　他赶在飞机起飞前，给学姐发去了一条消息：

　　“杂乱之翅尚未长成
　　也好
　　我苦坐苦等
　　我的身体是一家院子
　　你进入时不必声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