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雾圣奈的‘绊’》赵晋晋

315、113、近墨者黑

　　音月桂开始后悔。
　　看着夹杂失意与落寞的音月桂，早雾心中悔意不亚于她。这份悔意，来源于自责，早雾有一阵子无法专心地站在音月桂的角度思考问题了，也许是因为成为二番的早雾，本身要面对数不清的杂务，也许是因为TOP位置要面对的问题，已经是早雾无法提供帮助的问题了。但不管怎样，早雾也感觉得到，自己与音月桂生疏了许多。
　　“桂子……”早雾倾身靠近，右手搭在音月桂肩上，虽然无言，但两人之间气氛变缓。
　　音月桂接着开口说：
　　“chigi，我的新公阶段，基本是在轰桑作为雪组TOP时期渡过的，那时候的雪组，管理极为严格，这大概……与轰桑的性格有关，她是位对舞台认真到严苛的人，不允许他人，更不允许自己犯一点儿错误……”音月桂笑了笑：“现在想来，严格的环境才是真正促进人进步的环境。虽然那时每天心怀惴惴，不过，我很感谢那时轰桑的严格要求。
　　后来，轰桑成了理事，人……也似乎温和了许多，可变了地位、换了立场之后，我感觉我……更难做到让她满意。曾经只要认真表演就可以的事，如今……却夹杂了更多的其它因素，chigi……”音月桂面容苦恼：“我越来越惧怕有她存在的场合。”
　　早雾安静地听着音月桂诉苦。
　　“新TOP初登TCA，总会是最拘谨的一个，这我早有心理准备，可当站在台上，看到她与别组生徒其乐融融、相谈甚欢，我与你……我们雪组却插不进什么话时，我还是感到了被冷落……”音月桂摇了摇头，苦笑地看了看早雾：“谁让当时的我，只有一部……人气平平的《初爱》呢，我想着等到下一年，有了小池老师导演的名作、有了精心准备的新剧，我也不再是第一次登上TOP们同在的场合，情况一定会不同，可偏偏……”
　　“唉……”音月桂向早雾倚了倚，长叹口气。
　　《罗朱》被抵制、《假面》被质疑、精彩的小剧场没版权……这一年发生的诸多事件，早雾也有经历，音月桂不再过多表述，轻声说：“我这个不合格的TOP，再也没什么底气，去面对她了，更没有你那样无需顾忌什么的勇气，去……向她提出反对意见。如今，她的‘特出’提议，我若拒绝……我担心剧团会更加轻视我们这个是非不断的雪组；可我若答应，又着实与我心底的骄傲、与我对雪组的自豪相违背，这里……可是我们雪组生徒梦想的舞台……chigi，我真不知道该如何选择了……”
　　“桂子……”早雾偏头看见眼睛湿润的音月桂仍在强忍，越发明白TOP所承受之苦不仅是苦于劳累与责任，更是苦于这份‘辛苦’不能像常人那般，可以随意倾倒。
　　早雾愧疚地安慰她说：“这一年来，我不仅不能替你分担什么，连听你倾诉，也没有做到，说起来，我才是不合格的二番。”
　　音月桂笑着摇了摇头。
　　看着隐忍的音月桂，早雾满是心疼地继续问：“……为了梦想，为了维护梦想……这么辛苦，真的值得吗？”
　　“值得的！”音月桂微微坐正，抹了抹眼角滑出的眼泪：“我现在有些明白了，在这里，有我必须承担的责任，我不能……再幼稚地只懂得逃避了！更不能再不尽这TOP之责、将雪组草草交于他人！理事她……站在剧团要考虑收入的角度没有错，可我们尽心尽力地维护自己的梦想舞台，也没有错……我不能，随意答应她的‘特出’！”
　　“不错！”早雾重重地点着头：“桂子，你才是我的……是我们的TOP，我们雪组目前是遇到些困难，但是越在困难时刻，人心越是不可散，此时的我们，只能有一个必须追随的目标。另外桂子，理事之言难道没有言过其实的成份吗？”
　　“嗯？”音月桂愿闻其详的表情。
　　早雾皱着眉分析说：“《罗朱》前期票房不差，但上座率时好时坏，这到底是什么原因，理事……高层们应该比我们更清楚，它后期逢上重大天灾，不仅我们雪组受影响，放眼全团、全日本舞台界甚至娱乐界，皆遭受影响；再说《假面》……児玉老师大概再难于剧团立足，但这是她必须担起的责任，这一点，就连理事长也是认可的，否则他怎么会在角田桑写下的致歉书上落下自己的姓名？所以，拥护雪组的粉丝才会更加齐力地拥护我们，它后期票房回升明显就是最好的证明，虽然公演始终处在争议声中，但它在剧团年末年初的剧作中，表现并不算糟！轰理事这样只挑负面来说，不也是一种偏颇！桂子，我们是该承担责任不假，但我们也不能毫不辩驳的看待他人的指责。我想，对于类似今天理事的这种评判，我们只要抱着一贯的‘有则改之，无则加勉’这样的平常心态去自然对待就足够了。”
　　得到早雾诚恳开解，音月桂心情舒畅许多，她露出笑容，带上几分羞意：“我就知道，你始终会站在我这一边的……”
　　“可不是只有我站在你这一边！”早雾笑着打断她：“我留意了刚才大家反应，生徒干部中，我觉得……会参与第四作的梨花桑首先并不支持理事的提议，飞鸟桑性格随和，又不会参与第四作，她也没有坚决支持理事的意思。再之后的美海自然不用多说，阿玉、早花、千风这些重要娘役们都是既聪明，又识大体的人，只要我们坚持信念，她们自然知道该站哪儿边；更重要的是，抛开将转走的远麻桑不说，重要男役们像奏乃、大湖、莲城、香音、香绫、朝风……当她们听到理事提议后，第一时间看向的人，都是你！她们……当然也包括我，都在等你的决定，其实……”早雾笑了笑，接着说：“这个时候，选择同意还是拒绝，会带来结果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大家都选择与你站在一起面对，这样不就是最好的结果吗？”
　　音月桂重重点头，曾经的气概再回心头。
　　“桂子，若你会觉得底气不足，那么问题不在你，因为你的底气，应该是我们，你的底气不足，是因为我们没有向你传达出足够的支持。”
　　早雾看着音月桂，音月桂回望着早雾。
　　半晌，音月桂笑了笑，轻推早雾：“现在……我知道了！”
　　早雾随之一笑，两人气氛更加融洽，肩膀都松缓下来。
　　“另外，桂子……”早雾想起一件事，又添几分笑意：“第四作会转到我们雪组的人，一个是我同期tomo，另一位是与我同在宙组成长起来的凤翔大……呆酱，有了她们的加入，桂子，你的底气一定会更加厚实！”
　　“这位tomo，常听你提起，也见过她来后台，与你腻歪在一处。”音月桂笑着点点头，面上浮现几分羡慕，随后她微叹口气：“我其实真羡慕你，能有好同期……应该说好同期们，陪在身边。”
　　早雾明白音月桂所指，刚才轰悠一番评论的话，捧踩之意再明显不过，而之后的‘特出’提议，看上去未凉亚希颇多向往。
　　“未凉桑心思单纯，而且有非常专业的舞台能力……”
　　“我知道……”音月桂笑着打断：“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有些遗憾，自己不是能让她变得热情起来的人，不过，哪儿有人能与所有人相处热络呢？”音月桂握了握早雾的手：“我有你们，便足够了！”
　　两人再度相视一笑。

　　波折之后，转眼到了《SAMOURAI》东京公演的日子，早雾随音月桂入住到剧团提前订好的酒店中。初日的演出后，早雾被音月桂拉进套间，研究之后的剧本——《唐·卡洛斯》。
　　“你也不用……每次都这样订一间套房吧！”早雾等到舞羽美海蹦跳着出去与娘役们逛街，才开口对音月桂说：“今天，轰桑赶到东京来观剧，应该是已经得到了角田桑拒绝‘特出’的表态，她话里话外，似乎都在说你‘贪玩丧志’……”
　　音月桂仍看着舞羽美海离开的方向，笑着说：“宝冢剧团的TOP搭档，卖点就是心意相通，要想让这种舞台上的爱意自然不造作，生活中也必须是彼此有吸引力的一对儿。同居一室，不过是为了更加熟悉对方、熟悉对方的性格……与习惯！这一点，剧团本就是默许的……轰桑她，大概还把我当作小孩子……”
　　音月桂说得一本正经让人无可辩驳，早雾却始终觉得她分明在‘假公济私’，无奈地笑了笑，谁知音月桂反倒不肯轻易放过她。
　　“你光在说我，你每次住酒店时，不都指明了要与koma同一屋！”
　　大概是看出了早雾并不信服，音月桂随意转移火力的一句话，吓得早雾手中剧本突然跌落，看着失态的早雾，音月桂似有所悟：“难怪轰桑说我‘近墨者黑’，你……该不会是那块‘墨’吧？”
　　“当然不是啦，我与她……同住一屋……只是因为同期而已……”
　　这样的解释，倒是说得通，本就不善于拿主意的音月桂一时想不清事情真假，也似乎并不愿意看透真假，她拍了拍早雾说：“chigi，作为TOP，与自己搭档走得近些，始终有‘维护剧团梦想氛围’这套说辞护着，可你们的感情，先不管是什么样的感情……若连我都能察觉其中异常，轰桑恐怕也早就知道。若是轰桑喜欢你……或者哪怕她对你不喜不厌也好，我都不会与你多说这些，可是……我能感觉得到，轰桑与你……不太友睦，这让我着实担心……呵……”音月桂笑着摇了摇头：“……我怎么会担心轰桑会以这些为把柄攻击你……轰桑，不会是这样的人……”
　　“……她不会的。”早雾笑了笑，肯定了音月桂：“桂子，大概在担心我会挨一顿严厉的批评吧！”
　　“是啊！”音月桂被说中了心意：“是这样的，光是被她批评……已经很恐怖了……不过话说回来，走得近些……本就是女孩子的习惯，哪会那么多‘暧昧感情’啊！”
　　音月桂最后像是安慰般地说。
　　早雾笑了笑，没再多说，她已经渐渐习惯向别人隐瞒自己与沙央的感情，但音月桂的提醒，让早雾想起她与沙央在面对轰悠问题上产生的分歧——早雾从来没想过，这个分歧能那般巨大。

　　“轰桑特出，有什么不好？”
　　“我们雪组营造的舞台，TOP只能是桂子！”
　　“‘特出’也没有改变这一点啊，难道你也怕自己的番位受影响？”
　　“那koma呢？难道你认可那句‘轰桑是TOP中的TOP’？”
　　“轰桑本来就是我们生徒的榜样，说是‘TOP中的TOP’也并不为过！”
　　“那么其他专科前辈呢？为什么她就不可以像其他前辈那样成为我们的榜样？”
　　“因为……她是以TOP身份转入专科的！当然会有不同！”
　　“她没有什么不同！”
　　“你……你将来至少会拥有同样的身份……应该会比我清楚……”
　　“koma，我……我没有别的意思……”

　　那次不欢而散的争吵之后，早雾有一阵子未与沙央联系，也没有收到沙央的信息。早雾有些后悔在这一问题上的固执，准确地说，是后悔与沙央的争执，而不是对‘特出’的看法。但在行动上，她又逃避着向沙央表达这份后悔。早雾偷偷给自己定了个期限，等到《SAMOURAI》千秋后，再向沙央道歉。
　　“chigi！chigi！”音月桂推了推失神的早雾：“《唐·卡洛斯》怎么样啊？”
　　“啊？”早雾缓过神，回应音月桂说：“桂子……这部剧，我记得是悲剧结尾？”
　　“是啊，木村老师帮我改成大团圆结局了，而且你……扮演的波萨伯爵，又是我的好朋友呢！”
　　“桂子……你未免太执着于舞台上的关系……”早雾苦笑着说。
　　“我们的生活，基本就是舞台了，我有时候，实在分不开这之间的关系！”音月桂坐到早雾身旁：“就像与美海……能成为这样亲密的搭档关系，真是过一天，少一天……”
　　听着她的感慨，早雾有些理解她执意选择套房的行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