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雾圣奈的‘绊’》赵晋晋

277、75、看穿

　　《尼金斯基》全剧的音乐，由青木朝子独立创作完成，歌唱稽古的审核，自然也由她一个人负责。不过，这次虽然是小剧场演出，但参与的生徒也有近三十位，若都由她负责难免任务过重，黄淑美出于关爱同事的考虑，加入了这次歌唱稽古。
　　一开始，黄淑美本来想帮助青木朝子解决最头疼的问题——早雾，结果她越帮头越疼，后来索性与青木朝子交换任务，由青木朝子负责早雾一人，她则去负责其他人。
　　“这首……《伊卡洛斯之梦》，也、也太难唱了吧！！”早雾在独立的歌唱稽古教室里，冲青木朝子嚷着。
　　“喂！喂！喂！”一旁的黄淑美拿指挥棒戳了戳她：“分明是你自己笨！”
　　“是，是！”早雾慌忙缩着躲避，青木朝子笑而不语。
　　“朝子，那我就去大稽古室了，一会儿一起吃饭啊！”黄淑美冲青木朝子说完，抱着相关材料走向门口，临走前，又瞪了两眼早雾。
　　“黄老师……对你可真是不错啊！”早雾笑着坐到青木朝子旁边。
　　“她对你也很不错啊，还夸你完美地继承了‘雪组颤’！”
　　“呃……哈哈……”早雾‘羞涩’地笑了笑：“这出剧本，真是越看越让我激动。就连……你写的歌，也让我激动，只是……真难唱啊！！”早雾垂头丧气地蔫在一旁，无限可怜。
　　“你有时间跟我抱怨，还不如抓紧练习，投入感情的去唱，就算唱得又颤又抖，也是……毕竟这部剧副标是‘奇迹的舞神’，难道我会硬逼你做‘奇迹的歌神’吗！”青木朝子有些理解黄淑美的心情，相熟之后的早雾，更加‘没脸没皮’。
　　早雾一脸奸计得逞的表情：“那么我……歌唱审核时，就拜托朝子老师了，我、我先去找小林老师，他说要给我讲讲尼金斯基的作品寓意！”早雾边说着，边拿起衣服溜了出去。
　　青木朝子一脸无奈，苦笑着摇了摇头。
　　歌唱稽古‘顺利’通过之后，全剧进入到正式的排练状态。和一般的小剧场一样，《尼金斯基》用两个小时来讲述这位芭蕾舞演员最精彩的一段生平，故事结束之后，附上宝冢剧团特有的短秀。
　　生徒们开始串连台词，进行试误稽古，而早雾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这部剧的舞蹈中。小林十市负责剧中早雾的全部舞蹈，本来就是芭蕾舞演员出身的小林十市，不仅要编舞，更要将自己所编的舞与早雾相匹配。因为真到稽古时，小林十市才发现从外形到气质再到表演都让原田谅与自己满意的早雾，在芭蕾舞方面，并没有自己想象得那样契合。尽管他做过心理准备——芭蕾舞虽然是入团必考的一项，但从来不是剧团的卖点与亮点，剧团内极擅芭蕾舞的成员，屈指可数。
　　小林十市与原田谅讨论过这件事，原田谅却不认为这是件负面因素。
　　“小林，我们要清楚，在剧团，是不可能找到一位跳得与尼金斯基一样的芭蕾舞者的。”原田谅笑着说，点出小林十市过高的要求。
　　“这我当然明白，只是想着……至少是位喜爱芭蕾舞的生徒吧！”小林十市苦笑着。
　　“你觉得chigi不喜欢芭蕾舞吗？”
　　小林十市摇了摇头：“似乎是，又似乎不是，说不上来的感觉，她……过于‘硬’，完全看不出喜欢芭蕾者该有的柔软，比起芭蕾，她显然对尼金斯基的生平经历与精神状态更感兴趣。”
　　“那就对了，我们在剧团架构的这部《尼金斯基》，本来就是要着重讲述他的感情经历与精神变化，至于舞蹈，只能是以芭蕾为基础的改编。”
　　小林十市点了点头：“这样说的话，她的‘硬’倒是正好可以有力的展现这些经历与变化。”
　　原田谅拍了拍小林十市的肩膀：“小林，我知道，这对于喜欢纯正芭蕾的你，可能是一种遗憾，但是我们要接受，有时候通俗些的事物，更利于传播理念。”
　　小林十市再次点头，笑着说：“我现在的心理状态，就是在遗憾中，又有着满意，真是很矛盾的状态。不过，这也再次证明，原田桑的等待，是值得的，这样一位能带给人矛盾想法的生徒，绝对能演绎出那充满矛盾的角色。”
　　“没错！”原田谅先是应下，随后半开玩笑地说：“若你……实在忍受不了剧团生徒们的芭蕾状况，就多跟五峰亚季在一起吧，她是少数的、真正热爱和擅长芭蕾的人！”
　　小林十市却认真地点了点头。

　　开场一段四分钟的舞蹈，早雾不知道练了多长时间，从一开始小林十市单独指导，到后来，专科的五峰亚季也经常在场。不同于沉默少言、目光柔善的小林十市，同属剧团的这位专科前辈，带着审视的犀利目光，常让早雾有‘胆寒’的感觉。
　　很快，五峰亚季从最初的只看不说，发展到又看又说，因为她与早雾有几段不短的对手戏，渐渐提上排练日程。
　　早雾饰演着不善交际的尼金斯基与五峰亚季饰演的女芭蕾舞者塔莫拉共同排练一段双人舞。尼金斯基孤僻的性格，注定他是位独舞天才，却极不懂得与人配合，共同排练直接引燃了矛盾的爆发，继而，塔莫拉更是当众说出并讽刺了尼金斯基与剧团老板佳吉列夫的关系。
　　就是这样一段场景，排练得出奇顺利，一向面无表情的小林十市，笑容渐多。
　　“大概是因为本色演出吧！”五峰亚季一脸调笑，看向擦着汗，随自己坐在场边的早雾。
　　“呵呵……前辈……”早雾心虚地缩了缩肩，视线转向场中央其他排练的同伴。
　　“毕竟，我……和芭蕾都是让chigi你感到可怕的东西啊！”
　　“五峰前辈，我……”早雾急忙挺直腰背，想表表‘忠心’。
　　“不必装了，小林看不出来或是不好意思说出的事，我一眼就看得明白，你根本不喜欢芭蕾！”五峰亚季声音不高，说完后，她拿出保温杯，皱着眉喝了口热水。
　　“五峰前辈……可是我……喜欢你……”
　　五峰亚季一口热水险些喷出，看了看周围后，她剜了眼早雾：“你……你也不用这样承认你不喜欢芭蕾的事实吧！”
　　“抱歉，五峰桑，我……我还以为自己掩饰得足够好。”早雾想帮五峰亚季顺顺后背，又觉得这样的动作过于冒昧，纠结中，她双手互揪。
　　五峰亚季打量了眼早雾，得意地一笑：“掩饰？你可是个不太会掩饰自己的人！”
　　“嗯？为什么？”
　　“你的小动作太多，已经完全把你自己的性格暴露了。”
　　“啊？！”
　　“芭蕾是项很重视细节的艺术，一项重视细节的艺术，难免会规矩多多，就算你跳得再高、装得再软，可你的手呢？它就从来没在它该停留的地方，以该有的姿态，呆够该有的时间。”
　　早雾下意识地松开双手，又感觉无所适从，分开的双手无法互玩，大拇指开始轻抠着食指。
　　“对了！就像这样，不能那般玩儿，就成这般儿玩，总之，你的手是绝对不能闲下来的！”五峰亚季发现新大陆般，指着早雾的双手。
　　“五峰桑，您……真是太厉害了。”早雾僵着双手，佩服又惭愧地说：“当初我考音校，实在不得已，才学的芭蕾，其实本身……真的对它并无喜欢的感觉。”
　　“这很正常，唉……”五峰亚季微叹口气：“有谁会喜欢一块‘敲门砖’呢，这也是一种矛盾，大概与年龄有关，初时学习芭蕾是为技艺，后时坚持芭蕾却已是一种心境了……”五峰亚季看了眼一脸懵懂的早雾，暗暗嘲笑了自己对牛弹琴：“以你的性格，大概不太会懂吧！”
　　“我是不太懂，但五峰桑能看出来的事，一直是让我惴惴的事，我虽然不算喜欢芭蕾，但这出剧本，真是深深吸引到我，我想倾尽全力，表达出它的精神。所以五峰桑，我现在还来得及弥补自己的不足吗？”
　　“本来就有‘不足’，为什么要费劲心机地去‘弥补’？本来就是‘硬’，为什么要装得‘软’呢？”五峰亚季盯着早雾反问。
　　“这……”早雾若有所思。
　　“你本来要展现的，就是有着强烈碰撞的内心，正适合以‘用力’的方式去展现啊！”五峰亚季重重地一拍掌，有力地击醒了早雾。
　　“演一个疯子，你却还要理智地惦记着手位，那如何能够演好呢？”五峰亚季的反问，彻底让早雾不再纠结。
　　想明白了症结的早雾，茶色的双眸渐渐清明，五峰亚季一直带给自己的‘惧意’也仿佛瞬间消失：
　　“五峰桑，真是……太谢谢你了！”
　　“欸，你可不能有感谢我的想法，在这部剧期间，你我可是相看两厌的状态！”五峰亚季说着话，翻了个白眼，顺势向外挪了半个身位，她挥着手说：“不要妨碍我休息，呆会儿，我还得跟你跳一段‘牧神的午后’！”
　　“是！我明白了！那就……不打扰了！”早雾点了点头，表情瞬变作忌讳，她向另一侧挪开同样距离，两人间又一次出现的‘隔阂’。

　　早雾正出神于刚才五峰亚季的指导，这边原田谅已经开始呼唤：“chigi！！”
　　早雾回过神来，已又是该表演的时间，这次是与爱加阿玉的一段重要的相识戏码，在她自己……也就是尼金斯基被当众羞辱后，尼金斯基跑出排练场，随后被爱加阿玉所饰演的罗莫拉追上、安慰，进而互敞心扉，彼此产生了最初的好感。
　　这段戏，早雾与爱加阿玉已在私下反复练过，彼此都有了默契，几乎经过一遍试误，就达到了原田谅的要求。此时的尼金斯基离精神崩溃尚有些时日，还有着年轻人该有的活泼与灵动，看着早雾眼神清澈，只轻轻一跳，便能高高跃起，小林十市与原田谅相视一眼，一同默默地点了点头。
　　在原田谅的设定中，这出剧目主线感情有两条，一条是尼金斯基与赛尔戈，这是条由爱到裂，再到恨的变化过程；而另一条，是尼金斯基与和他的闪婚妻子罗莫拉，这是条由疏到熟，再到爱的变化过程。舞台剧以场景展示这些过程，两条感情主线中，再夹杂着当时的人事变化、时局动荡以及社会环境等，一起形成合力，互相推波助澜，直至将夹在爱与恨中、渴望自由又无法逃脱束缚的尼金斯基最终击溃。
　　原田谅看着生徒们试演着一个个设定好的场景，他随时暂停下来，略作些修改，让过渡衔接更自然流畅。
　　两条感情线，渐渐都走向了终点，尼金斯基与罗莫拉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的教堂闪电成婚，落下深深一吻。当然，早雾与爱加阿玉的表演，是借位的，这还引来了千风小小的不满：
　　“试演……也要认真嘛！！！你们离了那~~~么远！”
　　围观的生徒们笑成一团，早雾咧着嘴、爱加阿玉红着脸，退到了一旁各自的休息区。
　　原田谅抱着臂，皱起了眉头，不是为了千风所提出的‘问题’，而是在他心里，隐约有了不对称带来不舒服感，他却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调整，原田谅掏出笔记本，写下了‘不对称’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