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雾圣奈的‘绊’》赵晋晋

217、15、解释

　　稽古室中的两人陷入沉默。
　　片刻，早雾开口说：“月城，在这之前我的确认识铃木郁子，发生那件事后，因为心里有所羞愧，我……我也确实起了逃避的心态，甚至会刻意避开关于音校的各种消息。正如你所指责的，在对待铃木郁子的问题上，我有失责之处，但我还是想跟你解释清楚，我所未能承担的责任并非是你、或是当时在场诸位所理解的那种责任。”
　　经沙央等人一打岔，月城重归理智，面上虽仍是冷冷的，却没有刚才那咄咄逼人的气势，她身子微动，侧过了耳朵，还是打算听听早雾的解释。
　　早雾略一调整，见她不再急着反驳打断，接着说：“那一天的经历，我不知道铃木还和你说些什么，前半程正如你刚才所说，我送她回了家，在她家中喝了杯热茶之后，便准备告辞离去，铃木却让我留下，甚至逼着她的父亲请求我留下，我最终选择在她家住一晚，你若追问原因……”早雾看了眼月城：“你若追问原因，当时外面起了暴风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源自我内心的好奇，我在当时的确对铃木郁子产生了很大的好奇。”
　　“恐怕你的‘好奇’与她绝美的容貌有关吧？”月城带着些嘲讽，但态度不算尖刻。
　　“有关！”早雾一口承认：“铃木当时年纪尚小，但已能看出五官华美，非比常人，而她的容貌与性格反差巨大，让我忍不住想了解她。”
　　早雾说得坦率，月城心念微动，发觉到一个自己一直忽略的问题——铃木郁子与早雾相遇那年，两人年龄相差应在十岁开外，也就是说当时的铃木郁子应该只有十二、三岁。月城虽然觉得早雾生性轻浮，并且深深地反感她这一点，但却并不觉得早雾偏好与年轻幼小的人相处，而是同自己一样，喜欢与同龄人走得更近。
　　“再然后，”早雾见月城面容更缓，她也稍稍安心，慢慢解释说：“我与她同居一室，分盖两床被褥，和她聊了聊音校、剧团，也聊了聊她的成长背景、她的父母……如我所见，她的父母对她溺爱异常，只要她有什么要求，他们都要想方设法去实现。后来，铃木郁子提出要搂着我的手臂去睡，我既困又乏，加之怕不答应她的话，会被她没完没了的烦扰，便没有拒绝……”
　　早雾正解释着，门外走廊传来香绫恭敬又高昂的问好声：“角田桑，早上好啊！！”警报之后，就是皮鞋与地砖急促的摩擦声。
　　早雾不好再多解释，只匆匆地说：“但我可以保证，那天晚上，我并未做任何逾礼的事。”话说完，早雾见月城面有松动，却仍没有原谅释然的意思，早雾自觉无奈，但总算基本解释完成，至于信不信，只能由月城自己选择。
　　两人均无言，索性一起看向大门，角田泰久就在这时，推门而入，正逢上两人同带疑惑审视的目光，令他的到来显得突兀。
　　角田泰久微微尴尬，他早上刚进办公，就被急匆匆来寻他的沙央吓到，沙央转述说听到月城说什么‘对簿公堂、铃木郁子’、还指责早雾不负责任、更说到他有所欺骗。沙央语速快、逻辑乱，但角田泰久还是很快联想到二人的交集，明白月城的意思，最后听说月城居然提出要早雾向她道歉，角田泰久生怕她们起了冲突，从办公室急忙跑了下来，谁知眼前两人看上去并无什么冲突模样，反倒是他自己显得太怪异了一些。
　　“你……你们两人在这里做什么？”角田泰久发问说。
　　“我们？”早雾看了眼月城，又看了眼角田泰久，自己有太多问题想让角田泰久说明，此时却并非合适时机，于是说：“我们在稽古啊，月城她，有扮演伊左次的经验，我们在交流。”
　　“这样啊！”角田泰久见早雾说得轻松，月城虽绷得紧张，倒也不像与早雾有冲突对立的模样，反而这份紧张像是针对自己，结合她目光中明显的质疑，再想到刚才沙央所说，角田泰久猜出月城大概已经知晓当初自己对她撒了个谎，于是冲早雾说：“那你们交流完了么？”
　　“交流完了！”早雾很快应下：“不过，我又有了些新的问题，想向角田桑请教……”
　　“你的问题，我们稍后再说，若排练完了，你先出去吧！我现在另有他事。”角田泰久打发着早雾。
　　被角田泰久打断的早雾微微一愣，看了看旁边对视的那两人，她明白角田泰久的意图，想着他的确应该好好向月城解释，便点点头，先行离去了。

　　“你所说的‘欺骗’是指我跟你说早雾与铃木并不认识那件事么？”角田泰久门见山地问。
　　月城点了点头。
　　“抱歉，那确实是我有心瞒你的一句话。”角田泰久笑容和蔼，微微叹了口气：“因为我当时，没有意识到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般复杂的地步，我只是觉得你没有必要知道这些对你没有意义的一件事。我幻想用最简单的方式让你们两人避免麻烦，但没想到，却给你们制造了麻烦。”
　　“而麻烦终于还是降临到我们两期、降临到音校头上，可早雾她……”月城的不满仍未释怀。
　　“你不喜欢她，是因为觉得事情因她而起，而她却能置身事外么？”角田泰久一眼看穿眼前这个倔强的年轻人，得到无声的回答后，角田泰久接着说：“可你所指的麻烦，难道是早雾一人造成的么？”
　　“她可以帮铃木郁子的！这样铃木就不会因为被欺凌而去状告音校！”
　　“月城，你是想法单纯直接的善良孩子，完全不了解这种欺凌问题，根本不是一个人所能引起的，更不是一个人相助就能解决的。让在剧团工作的早雾圣奈去帮在音校读书的铃木郁子？别说鞭长莫及，以铃木那孤僻又缠人的性格，如果让早雾去插手，只能让事情更加麻烦。真正能帮铃木郁子的，是她自己！她不肯改变，你让早雾如何帮她！”
　　月城垂下头。
　　“更何况，早雾当时自己也处在一片麻烦之中！”角田泰久说完，看见月城面带惊讶，他继续说：“早雾没跟你提吧，这个世上的欺凌骚扰，谁也想不到会什么时候发生，又会在什么地方发生，你以为能拯救别人的早雾，那时已经自身难保，她也不得不面对针对她的恶意欺凌，只是方式不同而已。”
　　“是……那些关于她的绯闻流言么？”月城轻声问。
　　角田泰久点了点头：“抱歉，让你过早知道这些，剧团的复杂，远超你曾经所在的音校。因铃木郁子而起的事端，持续发展，终于被别有用心的人，抓住机会制造谣言，若非我力保，你入团时，倒是不会让你遇到这个惹人讨厌的家伙了。”
　　月城心情复杂，自己是讨厌早雾，但也隐隐佩服着她对表演的认真与专注，听角田泰久的描述，想到自己有所耳闻的流言，早雾从未提及的苦衷也许真的存在。半晌，月城微微叹气，语气缓合许多：“早雾桑真是幸运，有角田桑的相助。”
　　角田泰久微微一笑：“帮她的，不是我，而是她自己！”
　　月城心有触动，微微点了点头。
　　“月城，我们每个人都会面对一些问题，谁也无法保证自己永远不会被麻烦缠绕，每个人因缘际会不尽相同，谁也料不到当自己面对麻烦时，会否有人相助，又是谁来相助，而我们唯一可以控制的，只有自己。早雾行事轻浮，但她本性善良，更有……让我必须全力保她的实力，我完全信任她，这也是选择她、提拔她的一个原因，而她也用努力工作回报了我。”
　　月城脸上总算有些笑意：“所以……角田桑选择我来雪组，也是出于信任么？”
　　“不错！”角田泰久爽朗应下：“我今年再次参与新人选拔时，就抱定了一定要把你纳入雪组的想法。能帮早雾的我，也是凡人一个，所做之事也有限度，唯一能决定的，就是自己的选择。所以月城，你也要认真对待你的选择，是仍纠缠着那些我们已无力干涉的问题，还是放下不满，专注到自身事业的发展。”
　　月城点了点头，却未言语。
　　角田泰久知道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不同于早雾的跳脱灵活，遇到心结，需要些时日去做思考，却是不能急不能催的，当下也不再多说，又略做安抚后，他便离开了。
　　月城独自留在稽古室内，默默地思索——选择了自己的角田泰久，真的能让自己信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