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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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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江南飛在書房裡發呆。
筆尖蘸的墨汁都快乾了﹐紙上還是一片空白。
他知道函紘儒宗—現如今是他的師尊—收他為入門弟子必有緣故﹐只是這麼多日子過去了﹐卻半點沒提起。
雖然之前打滾江湖的時間不長﹐但好冒險的精神已讓他飽覽現實險惡﹐經驗豐富﹐反應機敏。
他能感受到孔孟學院之中﹐一直有著壓力和危機存在。但這並非是他時時感到不安的原因。這裡的人﹐個個都偽裝得太好了﹐表面上一片光風霽月﹐冠冕堂皇。倚天航權傾半壁河山﹐孔孟學院又是倚天三教中儒教一支﹐師尊函紘儒宗是孔孟掌院。這麼大的靠山﹐可是自己從當年落魄以後﹐就再也沒有的好事。
可是﹐真的是好事嗎﹖這貌似平靜的表面﹐一旦傾頹﹐會變成怎樣呢﹖
“江南飛﹐發呆想什麼呢﹖”
沉沉的話語傳入書房門口﹐虛掩的房門微凝冷流。江南飛一驚﹐陡然跳起﹐往後一仰﹐卻“嘩啦”一聲﹐帶倒了座椅﹐一片狼藉。
“我有那麼可怕嗎﹖”冷冷的話語從頭頂傳來﹐夾雜著一絲不耐煩。
“司﹑司徒遠﹗”江南飛狼狽不堪地從地上爬起來﹐滿手裡抓著皺成團的白紙。
“是大師兄。”來人不滿地嚴肅糾正。
“有﹑有事嗎﹖”努力鎮定下來﹐他懊惱地站在一邊﹐歪著頭。
“聽說你昨晚傷口又裂開了﹐我帶了點傷藥來。結果你不在臥室﹐我就找到書房來了。”
原來如此。江南飛鬆了口氣﹐卻沒敢告訴他﹐自己夜夜惶恐的夢裡﹐都是猙獰面具的他﹐舉刀朝自己劈下來。
“怎麼﹐我大清早跑這麼一大圈給你送藥﹐你就擺這個臉色給我。”
“我……”江南飛不自主地後退了一步﹐“本來就是你……”
“嗯﹖”司徒遠的臉色倏然沉下來。“我怎樣﹖”
“多謝大師兄﹐可是我……不要緊。”江南飛心內暗罵。多日來的相處﹐他心中已經篤定﹐看那身形髮色﹐嗓音語調﹐司徒遠分明就是當日差點殺了自己的面具殺手﹐如今還假惺惺地來關心﹗
“真的嗎﹖”
“你又是如何知道我的傷勢的﹖”江南飛還擊。“自從那日受傷﹐你從來不聞不問。何況這一大早的﹐你又怎麼曉得昨晚的事﹖”
話說出口﹐他的心裡才明白。
大師兄早就在他房內佈下眼線﹐時刻監視自己的一舉一動。
一股無名的憤然涌上心頭。這種受困不得自主的窘境﹐他絕不要經歷第二回﹗
“你要去哪裡﹖”
冷沉的喝聲﹐手臂上的鉗制﹐江南飛猛然回神﹐被迫止住了往外走的勢子。
“我去稟告師尊﹐離開孔孟學院。”也離開這個詭譎受制的鬼地方。
“你以為你走得了嗎﹖”
平日裡冷漠淡然的大師兄突然變了性子﹐神色狂狷暴戾﹐讓江南飛一時唰白了臉。
“別說你當日私入倚天航﹐若非函紘在真主面前為你全力討保﹐你早就人頭不保。另外你發現蓬萊閣密道的事﹐你以為我會讓你隨便透露出去嗎﹖”他獰笑﹐“我保證你踏出孔孟學院三步之內﹐就變成屍體一具。要不要試試﹖”
等江南飛從震驚中回過神來﹐自己已經被他扣在牆上﹐被撩起衣袍下襬﹐解開了腰帶。
“你做什麼﹗”他驚吼﹐卻拗不過對方的壓制。
“雖說這是你一人的書房﹐除了我﹐杜鳳兒和師尊也有可能隨時進來。你若不怕﹐儘管喊。”
江南飛驚懼地閉上嘴。下體毫無遮掩地暴露在對方面前之時﹐他又羞又氣﹐但在下一刻﹐一道清涼敷上了腹側傷口。
溫柔的按揉﹐和他口中的狠辣言辭毫不搭調﹐卻讓江南飛心中昇起一股複雜的感覺。
大師兄究竟要殺他﹐還是要救他﹖
他方才說﹐自己不能出孔孟學院﹐否則必死無疑。難道自己一輩子就被關在這裡了﹖那蓬萊閣的秘道又是怎麼回事﹖難道大師兄有什麼瞞著師尊的秘密﹖
正在胡思亂想﹐突然耳邊傳來一陣冷嗤。
“還發什麼呆﹐難道還要我親自給你穿好嗎﹖”
低頭看著腰腹間換上的新繃帶﹐江南飛眨眨眼﹐發現大師兄一臉興味地看著他赤裸的下身。
“啊﹗”猛然醒悟﹐手忙腳亂地穿好褲子﹐扎上腰帶﹐理好外袍。
“呆子。”
一聲笑罵﹐他轉身離開書房﹐徒留面色通紅的江南飛一人﹐靠著牆壁勉強站著﹐背後的衣衫﹐盡被汗水沾濕。
☆☆☆ ☆☆☆ ☆☆☆ ☆☆☆ ☆☆☆
“好啦﹐出來吧。我要走了。”推開司徒遠的臥室﹐他換了衣服﹐戴上面具遮掩得意神色﹐言辭間卻帶著掩飾不了的濃濃笑意。
“夙烈﹐自從那小子來到倚天航﹐你前來的次數頻繁啊。”
懶懶地拉整衣襟的皺紋﹐他嘆息。“是啊。誰叫我天性善良﹐不忍心放著被我誤傷的小孩從此一命嗚呼呢。”
司徒遠冷哼。“你善良﹐天下就沒惡人了。”
“幫我看著他﹐別叫他把那日的事亂說。”夙烈鄭重叮嚀。“天曉得倚天航除了咱們﹐還有沒有其他天外之人。”
“放心。”司徒遠眼神微凝。“他若亂說話﹐我保管叫他日後永遠開不了口。”
“喂﹗”夙烈不滿地推推他。“那是我的人﹐別亂下手。”
“什麼﹖”司徒遠一時沒聽明白他的意思。
“他的命是我的﹐別讓別人碰他。”夙烈暗嘆﹐雙胞胎單在這種事上毫無靈犀嗎﹖
可是對方其實早就明瞭﹐只是想確認而已。聽聞此話﹐司徒遠神色冷了下來。
“你是玩真的﹖”
“無聊嘛。” 夙烈漫不經心彈彈指甲﹐歪在床柱上。
司徒遠心中大喊不妙。“師伯文衡儒宗要我告訴你﹐他已經佈好局﹐殺掉江南飛﹐永絕後患。”
“什麼﹗”夙烈跳了起來。“你怎麼不早說﹗這是多早晚的事﹖”
“師尊帶回江南飛那日﹐師伯就警覺到了。因為師尊請的大夫﹐並非咱們的那一位。何況入門弟子的挑選何其嚴格﹐怎麼一個晚上﹐就選了一個﹖這個中的緣故﹐再看不出來﹐咱們就都等死吧。”司徒遠冷笑。
原來函紘已經起疑。現在孔孟學院掌權的並非他們這一脈﹐生死都操控在別人手裡﹐發生這種事情﹐自然異常危險。
“什麼時候動手﹖”
“也就這兩﹑三日吧。”司徒遠繼續道﹐“師伯說﹐叫你先別著急回去﹐等事情完了再走。”
“不行﹐我反對。”夙烈果斷的態度﹐讓兄弟吃了一驚。“我去告訴儒宗﹐此事萬萬行不得。”
“為什麼﹖”司徒遠奇怪問道。
“目的太過明顯﹐手段過於急躁﹐反而令人生疑。函紘多日不提蓬萊閣的事﹐說明他也沒打算速戰速決。我們反倒按捺不住起來﹐豈不是自露馬腳。” 說不定函紘就是在等敵人自亂陣腳﹐露出破綻。
司徒遠沉吟片刻。“說的也是。你且待著﹐我去回師伯。”
房門輕輕關上﹐夙烈背靠床柱﹐頹然坐在床沿﹐長長吐了一口氣。
來往星河天宇多少遭了﹐第一次讓他找到趣味的事物。漫長的路程不再無聊﹐單是想想那個人﹐就足以填滿心中的空虛寂寞。
所以﹐在膩煩了這個打發寂寞無聊的玩物之前﹐不能輕易失掉他。
夙烈嘴角輕扯﹐在面具下展放一個無聲的笑容。
只是他沒想到﹐他笑得太早了。
☆☆☆ ☆☆☆ ☆☆☆ ☆☆☆ ☆☆☆
江南飛在書房裡繼續發呆。其實要說孔孟掌院的入門弟子有多用功也不盡然﹐起碼在他而言﹐這些書籍都是昔日倒背如流過的﹐若要尋些新鮮書卷﹐還不如去他處細找。
只是如今行蹤被人看得太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就罷了。
所以﹐自從傷勢好轉﹐他天天來書房打發時間的事情只有一樁﹕寫字。
流落街頭那日起﹐他開始和江湖混混一起打架﹑偷盜﹐無所不為。長久以來﹐不再有寫字的機會。
來到孔孟學院﹐他重新提筆﹐寫字﹑作畫﹑題詩﹐一切仿彿回到昔日。宅門內院的公子生活﹐優逸閑適﹐風月花鳥﹐雲淡天清。
可是他明白﹐過去的日子﹐是不可能再回來。與其戀戀不捨地憑弔過去﹐還不如努力適應如今的新生活。
只是這看起來相似的優異新生活﹐也有同過去截然不同的地方。
比方說現在﹐一群黑衣人已經無聲無息來到書房裡﹐個個凶神惡煞﹐殺氣騰騰﹐盯著他的眼神﹐活像見了兔子的獵鷹。
“江南飛﹐納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