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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日(二) ...

  •   “为……为何?”玹予觉着好像又被天雷劈了一遭,好半天才回过神来,问了这么一句。
      隐曜神色倒是淡然得多,只那双星辰般的眼睛漾着些浅浅的笑意:“情劫之事,即是天缘,也最是无理,无从知晓缘由,也无从抗拒。故而殿下不知为何,我亦是不知。”
      “可有解法?”
      “惟有应劫。”
      玹予平静下来,认真地看着隐曜玉雕般俊美的面容,不自觉地轻轻说道:“我的情劫……倒是颇为入眼。”
      隐曜微怔,片刻后才缓缓道:“殿下谬赞。”
      “此非溢美。”玹予看到他的微红耳根,忽而觉得眼前之人面皮有些薄,便又说回正事,“那么,如何应劫?”
      “……视情之深浅而定,情浅则下界一世,历劫过后断了情,便也没了情劫;若是情深,则无可解,便是轮回生生世世亦痴缠,是为一直在应劫。”
      玹予了悟道:“那么,我们下界历一世悲欢便可……何时历劫?”
      “随时可以,只看殿下何时下界。”隐曜并未否认她的论断,温和地回道。
      “待我成行前,便会来告知你,可好?”
      “好。我当为殿下周全安排,殿下放心。”
      玹予起身谢道:“劳神君费心了,此次情劫来之迅异,也多谢神君担待。”
      是了,她这个情劫来得莫名,实令她措手不及。连引动红鸾星的她都颇觉麻烦,更莫说被无端牵扯进来的他人。任谁也不觉痛快吧,难为他还有这么好的风度。
      然而隐曜也立起身来,目光定定地看着她,勾出一个璨然至极的笑容,道:“是我的荣幸。”
      “那我先告辞了。”玹予说完,几乎是脚下生风,落荒而逃,没再多看隐曜一眼。很快出了凉亭,又出了宫门。
      隐曜目送她离去,嘴角始终留着一抹笑意。
      琈华宫
      白玉壶里还有些残茶,玹予将其倒出,就着一杯冷茶,看起一本《木卉卷》。细细翻找两遍,才在妖界植株篇目里找到了回光花的记述:
      回光草,一百年生草本植物,叶长羽状形,花暗紫色花萼深红色。开花时释放精气,可护持容颜,聚敛魂魄。果实为淡紫色珠形,剧毒,可制蛊。
      妖界的花?听闻她沉睡之时,天君寻来此花,种在她宫苑中,是仙妖二界混战之时出现的吗?然而这花虽可聚敛魂魄,前五千年便已种下,再加之天君倾注灵力,都未能发挥作用,令她醒来,为何反而后五千年未行治愈,她却自行苏醒了?
      是这花的作用,抑或不是?
      此外,在她沉睡这一万年中,其间进出这琈华宫的,便只有天君与兮陨,以及太清神君……不,还有那个司命隐曜。据天君所言,后五千年间,便只有隐曜偶尔进来匆匆查看几番了。这略略的几次她所不知的接触,怕也难以有何奇迹般的事情发生,何况他与她素昧平生,也不见得会有何异心。
      只是再加之情劫的事……这个人便有些可疑了。
      玹予合上书卷,起身走出思玦殿,绕宫苑内各路径走着,在夜色下开得正妩媚的回光花丛上布下一道结界,凝神看了那些花片刻,便拂袖回内室歇息去了。
      翌日,仙界羽极殿。
      “皎若殿下亲临仙界,恕本君有失远迎。不知殿下来此所为何事?”风繁坐在御座之上,左手撑着额,没有半点诚意地客套着。
      玹予端坐在下方,看着眼前懒散的仙界帝君,忍不住疑惑他这副样子是怎么被称为六界第一好战之人的,但到底没问出口,只是直接说出目的:“今日叨扰,是想请帝君告知我,关于一个人的过往。”
      “何人?”
      “司命隐曜。”
      “此人曾是我仙界的人。”风繁点点头,取下一面前尘镜,递给玹予,“你看他的做什么,莫非是看上了他的好皮相?”
      这人跟她说起话来难得正经,玹予未理会他,只专心看镜中清晰情景。
      一万二千年前由人界某道人修炼成仙,因秉性公道仁慈,占卜解灾能力出众,被风繁任为司命。其人淡泊冷漠,清心寡欲,不苟言笑。因长相着实招人,亦有许多仙子对其示好,但皆被其拒绝。隐曜专注修炼,无奈境界一直无所突破。然七千年后,终有所成,一朝飞升,得入神界。
      生性冷漠?不苟言笑?玹予想起他勾人的笑容,不由惑然。
      “除却一张脸,还真是无甚好看的,无趣得很。”不知何时,风繁来到她旁边,同她一起看完,而后危言耸听道:“难道说,他还有何不可告人的秘密?”
      “闭嘴。”玹予终于不再同他客气,轻斥道。
      风繁将一颗石榴籽送到嘴边,嘲道:“一万年不见,脾气见长啊。说吧,你此番苏醒,同这隐曜生了什么过节,惹得你才醒来两日,便到我这儿来寻究他的过往?”
      玹予把前尘镜还给他,淡然道:“不是过节,是情劫。”
      风繁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看样子被吓得不轻。
      玹予只顾说出自己的疑问:“这镜中的他如此冷淡,并不像我之前见到的那般温和。这是为何?他飞升前,可有何异常之事?”
      “这倒没有。”风繁思索片刻,神色又转为戏谑,“不过你也不必过于困惑,你方才不也说了,他是你的情劫嘛。”
      玹予乜了他一眼,然后也开始打趣他:“乐饮可还好?”
      那是一颗杏子精,一万年前的某日,侍女疏忽,将雾绡生辰宴上呈奉的果品弄错,于是宴席之上,就看见一堆杏子间钻出个小精灵来,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呆呆地看着一众神女们,双颊泛着红晕,颇为无辜的样子。
      还是刚成精的果子,兴许连灵识都未开,众神女一时也是愣住,不知怎么处置。
      雾绡原本想收了做个小徒弟。然而玹予觉得她颇爱睡觉,怕是不怎么会管这小精灵,若是受人欺负,也不知向谁诉苦,故而提议让这个小精灵待在仙界,慢慢修炼成仙。
      第二日她找到风繁,让他给这杏子精入个仙籍,寻个住处,好生看顾着她。风繁见这精灵长得灵动可爱,看上去挺好玩儿的,便答应下来,还给她取了个名字。
      只是出乎他们二人意料,乐饮果真傻得可以,是走个路都能不小心磕到三五次的主儿,更莫消说在偌大仙界时常迷路,学个法术把自己吓着这样的事了……故而每次玹予见到风繁,总要问上这么一句。
      “她如今已成仙,我令她掌管仙界杏花林了。此时她仍在闭关……说是要等你醒来,吓你一跳。”风繁脸上尽是无奈的笑意。
      玹予看他眼底不自觉溢出的温柔,心想当初将乐饮送到这儿来是个对的选择,但面上只道:“那我便不去看她了。今日多谢帝君相助,先告辞了。”
      “是本君有幸为殿下分忧。殿下慢走。”风繁又走回御座,重新虚伪起来。
      你来我往的客套之后,玹予出了羽极殿,回了神界。
      的确,隐曜的过往平淡至极,无过多枝节,不起波澜。然而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同自己有牵扯?又怎会在飞升之后性情大变?
      是此情劫令他有何变化吗?还是……果有其他隐晦之事?
      回琈华宫时已是正午,玹予刚走上玉阶,便听身后清朗的声音响起:“殿下。”
      玹予回头,是隐曜,他手中还拿着面散着珠光的镜子,她问:“神君有何事?”
      “恕在下失礼。”隐曜将那似蒙着霞雾一般的镜子递与她手中,眼角眉梢都染着歉意与温柔,“五千年前,天君命我照看殿下。初时一见殿下,我便已倾心,心中一直存着对殿下的倾慕。暗中觊觎殿下五千年,朝夕于殿下近旁,若有逾矩,则听凭殿下处置。”
      又是前尘镜?不过……外观略有不同,比风繁的那一面美上许多。玹予定睛看着镜中情境,是她卧在冰床之上,幽幽的寒气中,似梦似幻,俊雅如画般的隐曜诊着她的手脉,末了叹一口气,极其缱绻地抚摸着她的脸,又为她理了理鬓发。
      玹予不禁脸颊发热,但仍强作镇定道:“……无妨。只是这情劫,可是你所操纵?”
      “不是。”隐曜摇头,又笑道,“或许是我暗自纠缠思慕,有幸得成殿下的劫。殿下,我可否唤你的名?”
      他这般坦然,倒叫玹予不知所措,只轻声道:“自然可以,我一早便说了的。”
      “那么,阿予,我等你的告知。”他的笑仿佛可以蛊惑人心,待他说完转身离开后,玹予仍呆立在原地。
      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颇为颓然地挥袖开宫门,一进主殿便把自己至于冰床上。
      她觉得自己此刻十分需要冷静,可一看到手中仍握着的镜子,又看到这冰床,便想起方才搅乱她心神的那个人……如何能冷静下来?
      是夜,琈华宫一夜明光流转,三万年来夜夜好眠的长公主第一次无法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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