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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夜(二) ...

  •   冥界。
      方入结界时,前方便闪出一抹脚步凝滞拖沓的血红身影。久沐顿时又有些力气,只一瞬,便到了那身影跟前,兮陨也迅速过去。
      待到近前,兮陨才看到,那原是具被施了法术的骷髅,身着鲜红色的披霞。久沐忽而懊丧起来,那具骷髅在他手中化为齑粉。
      “弄错了……”久沐将那方披霞扔到一旁,开口道。
      兮陨拿过来看了看,发现是那红衣女子的,上面还有未干的血液。那女子受了她两掌,还能在他们追上来前施下一个障眼法,再消失得无影无踪,不可谓简单人物。
      现下他们四周一片幽深的黑,偶尔闪着些寂寥的鬼火,冷蓝色,映着身后忘川死水般的黑色,和他们脚下绵延的彼岸花,带出一些凄异。
      有嘶哑的魂灵哭泣声响起,刺入骨髓的寒风飘荡过来,又呼啸而去。
      兮陨的白衣被吹动着,她忍不住问道:“跟丢了……怎么办?”
      久沐长叹一口气,然而片刻时间,凤眸又重新亮了起来:“总归是入了冥界,我就不信找不到。”
      沧鬼殿。
      一身黑衣,面色惨白阴郁的冥界帝君沮藜直勾勾地看着眼前二人:“久沐魔师有何贵干?”
      “今日我奉魔尊之命捉拿死尸,被冥界一女子干扰,是以我们二人追至此处。”久沐板起一张脸,又问道,“那女子身着红衣,面有伤疤,颇为美艳。不知帝君可知晓此女子身份?”
      “死尸一般都由冥界归置,何劳魔师出手?”沮藜阴恻恻地不答反问道。
      久沐不满地皱眉:“那死尸已入魔,且为害骨川一带。魔尊令我收服自有他的用意,岂容你置喙?”
      见他发怒,沮藜却只是缓缓道:“久沐魔师一贯法力高强,又怎连一死尸都无法收服,还怪罪于冥界?恕本君担待不起。”
      “你什么意思?你在说我编造?”久沐走到沮藜跟前,差点要跟他动手。兮陨忙用力咳了一声,才止了他的动作。
      然而沮藜虽说话难听,却未见挑衅之意,甚至都没意识到自己说得有何错误,估计只是习惯性嘴贱。他只接着面无表情道:“冥界断无魔尊所说的那名女子,本君从不知晓有此等人物屈留冥界,想是魔师瞧错了。”
      兮陨讶然地挑眉,久沐也仍不甘心:“怎么可能?你莫要敷衍,好好想想。”
      “冥界污秽阴冷,久沐魔师久留于此,恐脏了您的身。”
      久沐听到他这不能再明显的逐客,更是气到极点,拉过兮陨的袖子就走:“我倒真不屑于待在这个鬼地方。”
      一路上,久沐还在直嚷嚷:“这个棺材脸,这个棺材脸……从来就跟我不对付……”
      “你们真是积怨颇深,那你还过来找他?”
      他哀怨又略羞涩地说:“还不是为了找……夺回那死尸!”
      囚煞之狱。
      沮藜看着荆棘丛里像是沉睡过一段时间的红衣女子,声音竟带着兄长般的柔和:“同你说一件事。”
      女子的血瞳看着他,带着野兽般的杀意,并未言语。
      他也未期盼她开口,事实上,他从未听过她开口说话。而他只是自顾自地说着:“方才有人在我面前提起你,他夸你美。”

      沮藜说着说着,眉梢染上笑意,莫名有种阴暗的好看。他笑着笑着,给她扔下一团炼狱鬼火,看她在火中同荆棘丛中刚刚醒来的凶兽搏斗。看了一会儿,便觉得厌倦,拂袖离去。
      身后,一片火光,一片血气。
      魔界,折花殿。
      “魔尊,请恕属下办事不力,令那女子遁逃。”久沐恭敬地对着墨晶椅前静立不语的人讲述着情状,“另,冥界沮藜态度不恭,屡次出言不逊,实在嚣张。”
      “自冥界被本座收服以来,他便一直不安分。且随他去,届时若起风浪,本尊自会处置。那死尸便算了,至于那红衣女子,务必给本座查清她的身份。”
      久沐颔首:“是。”
      那人转过身来,身上也穿着白衣,纤尘不染的衣角在墨色地面上拂动,一张摄人心魄的面容便正对着他们二人。入鬓长眉下,一双琥珀色眼眸看着兮陨,问道:“这位是?”
      久沐这才想起身旁的兮陨,忙道:“这是天界灼如殿下,此次捉拿死尸也得她相助,未致一身血迹残喘着来见魔尊。”
      魔尊听到“天界”二字,皱了皱眉,然后他问道:“天界帝姬,怎是个男身?”
      久沐转头看着兮陨,才发现这一路来,所见的都是她男相模样,暗想自己居然习惯了,还一直将她当男子对待。
      “……魔尊见笑。”兮陨忙幻回女身,解释道,“方才一时匆忙,忘了此事。”
      殿外是清冷月色,洁白凄清的光投下,映照兮陨精致颜容。乌发润泽,皓齿如珠似玉;白衣清雅,却被她灼灼光华的桃花眼和明媚笑意染出几分娇艳。
      久沐一时放缓了呼吸,待反应过来才在心里连连叹道:名不虚传。
      倒是魔尊失神地盯住兮陨许久,然后忽而走到她近前,一只苍白而优美的手抚上了那双动人的眼睛。
      兮陨愣怔之际,却听得他低沉的嗓音近乎叹息般地唤道:“夜吟……”
      这一声呢喃像是掺了许多情绪,兮陨不知所措。平生第一次被人轻薄,还如此温柔,且原因似乎很复杂。她一时窘迫不已,只好将对另一边的久沐挥手暗示,让他解围。
      而久沐方从对兮陨的惊艳中回过神来,又眼睁睁目睹了他们魔界近四万年来不近女色、不动情爱的魔尊竟抚摸起一个女子的脸颊,且这女子还是只同他初见的天界帝女,内心的震撼如同山呼海啸,哪里还能注意到兮陨频频向他挥舞的手。
      兮陨只好暗骂一声久沐的不靠谱,末了尴尬地轻咳一声,红着一张脸说道:“魔……魔尊自重。”
      惭愧啊,上次她脸红好像还是一万多年前跑去仙界百味园,,受玹予挑衅,吞下一个生长了三千年的鲜红辣椒,呛得面红耳赤之际。未想一万年后,她也未吃辣椒,生生就在此红了双颊。一颗揣了三万年都平静无比的心,此刻却跳得无比剧烈,还万分慌乱。
      那只手忽然颓然地落下,连带着那人身上好闻的气息也离她远了许多。
      “失礼。”魔尊敛了神色,又恢复淡漠,只是那只抚摸过她眼睛的手还在轻轻颤抖。他又转头对久沐道:“既是天界公主亲临,自当好生招待。久沐,你且带公主去留照殿歇息。本尊有些困乏,加之夜深,明日再为公主设宴洗尘,可好?”
      最后一句是对着兮陨问的,红晕还未消散的兮陨忙不迭地应道:“啊,好,明日便明日。”
      “是,属下告退。”久沐拉过还在痴痴望着魔尊的兮陨的衣袖,轻轻地把她扯出了折花殿。
      一路上,兮陨的神情仍旧有些呆愣,久沐不禁促狭地笑道:“被我们魔尊给迷住了啊?”
      “咳,没有!”兮陨心虚地皱眉,极度欲盖弥彰地说,“不过……不过是有些意外罢了。他那般突然就,就那样,我只是惊诧而已!”
      “我比你更意外。殿下绝世姿容,竟引得我们魔尊动了凡心,实在是厉害啊。”
      兮陨嘀嘀咕咕着:“我才是动了凡心呢……”
      “殿下你说什么?”
      “没什么。”兮陨飞快地回道,转而想起魔尊低语的那句话,又问,“夜吟是谁?”
      久沐顿住,但又是一副陌生又困惑的神情:“什么夜吟?”
      “没什么。”
      兮陨见他不知,也就不再说了。
      久沐也并未在意,又接着领她向前走去。
      留照殿。
      “殿下且先在此歇息,明日我再来看看殿下还有何需要的。”久沐微眯着眼,,看上去有些疲倦。
      兮陨很是喜欢这个居所,经这一日奔波,也确实累了,于是摆摆手道:“嗯,有劳你了。你走吧,我要睡了。”
      久沐风一样飞快地就掠出去了。
      兮陨挥袖合上门,心满意足地褪去外衫,脱下丝履,仰卧在帐中榻上。
      魔界的夜里有些寒气,沁着肌肤,窗外又有一道雪白的月光映射进来,淌入帐中,被冷风裹着,无端让人心生寒意。
      兮陨翻身起来,揉着眼睛看向窗外,只见一弯锋利似银刃的弦月悬在魔界深紫的夜幕上,透着冷漠又皎洁的光,莫名让她想起玹予。月下是一座笔直的高台,似乎再高一点儿,都能把那月亮给顶下来。高台在夜色里隐成漆黑,只有月光下分明的剪影。
      然而高台之巅,却有个挺拔高瘦的白色身影。
      那人背朝这边,孤独地立着,像在久久凝视那弯弦月。有风拂过,吹动衣衫,翩翩风姿倒比天界那些神君更好看。只是那人长久独立,没有动作,显得万分寥落,竟是像个怅然若失的少年。
      月华如冰,冷意透骨。
      那身影是她只看一眼便再难忘却的魔尊。
      兮陨睡意袭上来,便甩手关上了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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