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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红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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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便到了还去国公府赴宴的日子。
清早,柳无钦赖在床上装死。
“王爷,您该动身了。”谢管家敲了敲自家王爷紧闭的房门,善意地开口提醒。
“……”柳无钦抱着被子打了个滚儿,“忠叔,我今早醒来突然觉得左肩好痛啊,莫不是旧伤复发了罢。”
门外传来谢管家紧张的声音:“老奴这便去请大夫!”
“——不必了,我亲自来迎她去国公府,届时自会带她看最好的大夫。”
来人不客气地将柳无钦刚燃起来的雀跃之火一举浇熄。
门内外短暂的陷入一阵沉默。
几乎是在他推门而入的同一瞬间,柳无钦便蔫儿了。裹着被子,她规规矩矩的唤了声:“表哥。”
此人正是她大舅母的嫡长子,谢洵。
“母亲命我来接你。”他对窝在榻上的她投去一眼,声音明朗,笑容温和。
他的身形本就属修长清瘦,今日着一袭湖蓝色的暗纹长衫,腰配墨玉腰封,倒是更添了几分斯文贵气……
前提是你得先忽略他那似笑非笑的神情。
“……”柳无钦下意识抿了抿唇,怎么办她好慌。
实话说,谢家三位嫡出的表哥,她最怕的就是谢洵。或者可以说,谢洵简直就是她的童年阴影。
这还得从她小的时候,父母相继离世后,她曾暂住在国公府说起。
由于她的容貌与过世的母亲实在过于相似,所以她非常识趣的一日三餐都窝在自己的小厢房里,尽量不去外祖父面前晃悠,以免他老人家触景生情,徒增伤感。
而那时她的一干舅舅们也都正处仕途的上升期,舅母们几乎日日忙于为丈夫奔波打点,也无人能顾及到她。
所以教她读书识字的重任自然而然便落到了与她同辈却少年老成谢洵身上。
作为京都第一世家的接班人,谢洵当然是尽心尽力的把她往一个合格的名门淑女方向在培养。
奈何她压根儿就不是那块料,平日里下下棋作作画倒是还行,但要叫她弹琴绣花那可真是难为她了。
然后她就在被表哥逼疯和逼疯表哥中果断地选择了后者。
而后……她悔了!
如果上天能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谨记哥哥的教诲,端庄得体、谦恭守礼。
因为她是真的不想在大冬天穿着里三层外三层的华服挺直了背脊在大雪里练习走路了……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那感觉真的不亚于背着巨石还要爬山坡……
“母亲替你准备的衣服,不喜欢吗?”谢洵看了一眼被她随手晾在一旁的衣裳。
“没有!我觉得特别好,真的。”柳无钦恨不得立马利落地起床换衣裳,片刻都不待犹豫的。
谢洵摇头,自觉从她房里退了出去,漆黑狭长的眸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片刻后,柳无钦推门走出来。提着裙摆给谢洵看了了一眼:“如何?”
明红的裙裾如花一般在他眼里盛开,他面前的姑娘乌发如云,肤白胜雪,整个人好看的不像话。
“甚好。”谢洵抬手正了正她的鬓发,又往她头上别了根珊瑚簪。
柳无钦抬手抚了抚自己头上别着的发簪,正好撞上谢洵的眼睛。
拜托啊大表哥别这么看她啊!这种老父亲看闺女既视感是什么鬼……看得她毛骨悚然的。
索性谢洵没有将目光放在她身上太久,便率先迈步出了王府。
柳无钦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尽量放缓了步子,没敢像在军中那般大步流星。
“表哥……我能自个儿骑马走么?”柳无钦看了一眼谢洵摆在一家门前的那匹骏马,眼中闪过些许羡慕。
“不是说不舒服吗,还是坐马车吧,别任性。”谢洵依旧是那副温柔的笑脸。
“……”
行吧,自己挖的坑,爬也要爬出来把它给填了。
柳无钦当即放弃抵抗,认命地钻进了后面的马车。
宣阳王府与靖国公府离的并不算远,只是自小便习惯了骑马的她,乍一坐上马车,着实是不大自在,一炷香的功夫,都快给她整吐了。
“今儿你只当是一场寻常家宴,祖父交待了按你的喜好一切要从简,母亲索性也就没有安排分席。”
分明是因为她这身份才使得男女分席不好分罢?非得说的这般含蓄。
柳无钦默默抽了抽眼角,发自真心道:“舅母定然辛苦。”
“你在宴席上若有中意的男子,便先同我说,我替你留意。”
“……”
瞧这大型相亲的赶脚……
柳无钦无奈的往里走,尽管她早便猜到了今日国公府定然门庭若市,可真的见到时,还是被眼前的景象给吓着了。
你瞧一眼这儿坐着的这些人,这哪里像是只请了四品以上官员的样子?分明是把半个朝廷的人都给搬过来了吧!
“我等问宣阳王安,恭贺王爷得胜归来,王爷千岁!”
“免礼。”
柳无钦垮着脸往里走,掠过这些陌生又熟悉的人脸时她暗戳戳的想,这排场,大概前世她死后的丧礼也不过于此了吧?
穿越这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她赤红的裙尾如神凰之翼一般垂曳于地,生遍地浮光。
直至宴厅的最深处,她才缓了缓神色,恭敬的向自家长辈们行了行礼:
“见过外祖父、诸位舅舅、舅母。”
“钦儿……”白发苍苍的谢老国公见到她,不由有些泪意:“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几位舅舅舅母也都是看着她,一脸欣慰与温和。
“今儿是家宴,诸位都坐罢,不必拘谨。”大舅母谢杨氏素来八面玲珑,有她在的地方便不肯能冷场,引了柳无钦挨着谢家的一众子弟坐下,她便笑着说起暖场话。
“王爷此次大败褚国敌军,在战场上巾帼不让须眉,真是令我等心生佩服!这酒,我敬王爷。”
开口的是一员武将,看起来像是禁军麾下,生的倒不算五大三粗,性格却异常豪爽,一上来就以酒敬她。
柳无钦端起面前的酒杯晃了晃,却只是象征性地抿了一口。
倒不是她故意抬高姿态,只是那日酗酒后的腹中阵痛还记忆犹新,她实在是没胆子再试一次了。
宴会就此正式开始,乐声奏起,舞姬鱼贯而入,霎时间水袖蹁跹,歌暖意融。
席间众人时不时对端着酒杯的柳无钦投去一眼,都有些心潮涌动。
他们可是得到了消息的,这次是谢家设宴有意要为这位宣阳王选妃的……
虽说这宣阳王与褚国有婚契在身,但这瀛国与褚国向来是不对付的,往后的事儿,谁又说的准呢?
这未尝不是一个好机会……若真能攀上宣阳王府的亲事,这对他们自然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若是不能结亲,好歹他们这次在这位王爷面前也露了个脸不是?卖个脸熟也不是坏事。
更何况,这宣阳王看起来也没有传闻中说的那样不近人情嘛。
于是,乖巧地欣赏着歌舞表演的柳无钦,慢慢的便能看见一些奇奇怪怪的的东西了。
比如面容清秀的少年拿着羌笛奏上了胡乐?
再比如芝兰玉树的男孩子提着佩剑起舞?
柳无钦皱着眉头对那少年郎投去一眼,且不说他这的舞姿如何,好歹他得先把剑给拿稳了吧?
“表妹,那位舞剑的,是从四品翰林院学士季之校家的公子,你们小时候在国公府见过的,你还记得吗?”
坐在她身旁离她最近的小表哥谢渝小声的提醒道。
她只记得当初到国公府来的男孩儿都被她打过,直接揍趴下的那种。
“你们是朋友?”
“是啊。”
“他们家是不是没落了?既然是你的朋友,你便多帮衬着些吧,总比他自己在宴会上卖艺要强。”柳无钦面无表情地咬了一口桌上的青果。
谢渝:???
这是什么神奇的脑回路!
他家小表妹难道没看出来人家是因为喜欢她才投其所好来舞的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