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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遇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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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姜珞迎聊完,已是戌时。舅母要留她夜宿,被她委婉拒。
她在国公府门前向他们告辞:
“我心中有些郁结,想自己单独走走,更何况这儿离王府也不算远,我施轻功也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便能回去。你们不必担心。”
谢渝还欲再劝,却被一旁的谢洵拦下:
“路上小心。”谢洵温和地冲她一笑,转身拖着谢渝便进了府中。
柳无钦心下一叹,自家大表哥生了一片玲珑心,定然已经隐约猜到了什么,这才没有强留她吧。
出了谢家,她一路拖着明艳鲜红的裙摆毫无目的地在街上漫行,心中回想起姜珞迎离开前同她说的话:
“城南,姜家名下,义康茶庄。”
看来,想要彻查当年的事,她还得从京郊附近的茶农查起。
正想着,她手背忽的一凉。
抬起头,天空已没有了星月,乌黑的一片。
霎时间,上天垂泪,雨滴一颗一颗滴落下来,令人防不胜防。
……
柳无钦在原地怔了一会儿,而后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撒丫子在雨中跑了起来。
靠!
她这倒霉起来还真是没谁了,晴空郎月的天儿都还能遇上雨!还正好赶在她穿着这么一身行动不便的衣裳的时候?
偏她今日走的这路也偏,莫说人家了,连个避雨的地儿都没有。
捂着鬓发跑了许久,她才在一处深巷口看见了一座院落。
暗橘色的木门,青灰色的屋檐,檐角下对称挂着两个红彤彤的大灯笼,暖暖的光晕下,它显得一派庄正与温和。
可不正是个避雨的好去处么!
她没作多想便走了过去,在那木门前站定,借着那屋檐避过了漫天风雨。
随手拂去自个儿身上沾上的雨点儿,她发角微湿,鬓髻也有些乱,少了分白日里的贵气庄严,多了几分柔顺清丽。
夜风突然卷着送来一阵梨花的清香,花香淡淡,煞是好闻。
她不自意便隔着木门对院内投去了一眼。
想来这院子的主人也是个细腻有诗情的人罢,否则怎会选在这样僻静的地方居住,还种上了这种难养活的松玉梨花?
正巧,在她还内来得及收回视线的时候,“吱呀”一声,门开了。
开门之人拎着伞走出来,作书童打扮,年纪不大,面相瞧着活泼机灵,做事却十分沉着稳重。
“深夜避雨,多有打扰,还望见谅。”毕竟是自个儿扰了人家清净,率先出言赔罪是应该的。
子珩仔细看了柳无钦一眼,这才认出来这位身着华服的姑娘正是上回他们在京郊遇上,而后又借酒轻薄了自家公子的人,当即开口道:
“姑娘,是你啊,咱们还真是有缘,又遇上了。”
可不是有缘吗,三日之内遇见了三次。
柳无钦一愣,听这小书童的意思,他们见过?那她怎的毫无印象?
“这位小哥,你是否认错人了?”
“怎会,姑娘你忘了你上次……”可惜他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
“——子珩。”
子珩无奈的撇撇嘴,识趣地让在一旁不再多言。
循声望去,迎面出走来一位青衫公子,撑一把油伞,指骨分明,虽看不清容貌,却松姿鹤骨,气质斐然。
待他走近,柳无钦便正好借着昏黄的光撞上了他清澈透亮的眸眼。
只一眼,仿佛隔着薄雾看见了潋滟明媚的湖光山色。熏神染骨,误尽苍生。
“我……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柳无钦这话说的吞吐结巴格外没底。
她也不是那种见了美色便走不动道的人啊,但这心脏按捺不住的狂跳是什么情况?!
难不成这人是前身的旧情人?
天呐老天爷,不带这么玩儿她的!
一觉醒来,又是同褚国的婚约,又是同宋垣绯闻,这些已经令她心力憔悴了,再多出个情人来,她是真的承受不起!
商广砚倒是神色平静,正要开口答她,目光触及到她那身明艳似火的红衣裳,却又不知为何有些说不出话来。
“诶?这位郎君——”见着上一刻还面色如常的如玉少年郎突然便面色发白,捂着心口额上冒出了层层细汗,柳无钦当即关切地伸手扶了他一把。
不是,她怎么觉得这样的画面有些似曾相识?就好像是……被碰瓷?
错觉!一定是错觉。
“公子!怎么会……您的旧疾又犯了?”子珩也是一慌,连忙从袖中掏出一个素净的瓷瓶倒出一粒药丸让他服下,眼中尽是懊恼:“这可如何是好?我们此次南下瀛国又没有带子故来。”
“无妨。”商广砚服下药,面色有所缓和,目光却落在了身旁扶着自己的柳无钦身上。
柳无钦忽而便觉得他的衣裳有些烫手了,忙不迭松开了他。
“郎君你不是瀛国人啊?”
“我家公子是在瀛、褚两国行商的商人,自由体弱,患有心疾,此次到瀛国谈生意,因来得匆忙,故而没能带上家里的大夫。”
“这样啊……”柳无钦不作多想,“京中我倒是认识一位医术极好的老大夫,我瞧着郎君你这状况着实不大好,若信得过我,不若我带你去看看罢?”
商广砚垂下眼睫看她一眼,眸如远山静峦,就此无声,留下亘古般长久的静默。
“好。”
就在柳无钦都以为他会拒绝时,他应了她。
抬起松青色的广袖,他将她一同纳入伞下:“劳姑娘引路。”
子珩自然也是欢喜,全然没料到自家公子会同意随这位姑娘前去看诊,忙不迭的将柳无钦谢过了:“多谢姑娘。”
“不必谢我。”柳无钦摇摇头,脚下一深一浅,同商广砚一道步行在雨中,心里奇异的感觉更盛。
“郎君姓什么?”
“鄙姓商。”
“郎君既行商也姓商?”
“嗯。”
“那你我是否是旧相识?实不相瞒,前段日子我因高烧不退,把许多事情都给忘了……”
这话说得巧妙,言外之意便是,纵使是他们二人从前有什么,她也是不会认的。
“在下与姑娘素不相识,姑娘大可不必这般认真向我解释。”商广砚淡淡勾了勾唇,仿佛能看透她心中所想。
“那便好。”柳无钦暗自送了一口气。
不是前身欠下的情债便好,毕竟前有封亦寒,后有宋垣,这个世界纷繁复杂的感情线着实令她有些慌。
“许是因为姑娘祭拜亡人的方式过于别致,这才令在下的小书童过目难忘。”
她脑子里顿时就有那画面感了。
出神间,脚下便是狠狠一滑,她只能下意识地将身旁的他拽了一把,这才借力稳住了身形。
商广砚显然也被她的动作吓住了,手中的动作却是首先将伞朝她那侧轻斜了斜,免却了她被大雨浇灌。
此时二人挨得有些近,松开他时,她竟觉得自己周身都染上了属于他的淡淡梨香。
抬头看他,再想起自己把落霜剑插进宋垣的坟堆里的那一幕,柳无钦难得地老脸一红。
索性夜风很凉,缱缱绻绻的,不一会儿,便将这些旖旎渐渐吹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