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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答案，我已知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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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提议：“今晚咱们走回宾馆吧！”
拉萨很小，和我从小生长的城市比，实在太小。尽管宾馆在东郊，但从市中心走过去也要不了多久。
我们三个人慢慢向东边走去。
一路上，都有酒吧、餐馆，还有很多当地人用手推车卖烧烤。耳朵里几乎听不到汉语，欧美的年轻人大声说笑着从我们身旁走过。我和晶晶会偷偷看英俊的西欧帅哥，然后相互嘀咕一阵，接着哈哈大笑。
走出市中心，周围渐渐荒僻起来，灯光日渐稀疏，只是偶尔才有红袍的僧人走过。街边放着破损残旧的桌球台子，盖着油布。
晶晶唱歌，唱一些很老的英文歌，唱到记不清歌词了就换一首，间或发出莫名其妙的笑声。
没有酒精，却能迷醉。
我被她的情绪感染，也开始唱平日里只是静静听的歌曲。张开嘴，我唱出的竟然是PERFECT DAY——《猜火车》的插曲。
眼前浮现起电影经久不衰的画面。苏格兰终年阴翳的天空下，吸毒过量的MARK被人拖出房间，扔进出租车，一路呼啸驶往医院。医院里形形色色奇装异服的底层人冷漠而讥讽地打量着他。他窄窄的视野依次扫过那些人……护士粗声叫着“WAKE UP”，用力拍他的小臂，给他注射药物……
所有呈现在荧幕上的物象，都是消极的，冷淡的，沮丧的，堕落的。只有背静音乐，是这首轻柔温馨的PERFECT DAY。
Just a perfect day
Drink sangria in the park
And then later, when it gets dark, we'll go home
Just a perfect day
Feed animals in the zoo
Then later a movie too, and then home
Oh it's such a perfect day
I'm glad I spent it with you
Oh such a perfect day
You just keep me hanging on
You just keep me hanging on
……
You make me forget myself
I thought I was someone else
Someone good
Oh it's such a perfect day
I'm glad I spent it with you
Oh such a perfect day
You just keep me hanging on
You just keep me hanging on
You're going to reap just what you sow
You're going to reap just what you sow
You're going to reap just what you sow
You're going to reap just what you sow
……
歌曲在一句绵长婉转的反复中结束。记得最清晰的歌词，是那句“I thought I was someone else，Someone good”。
我的童年伙伴，大多如片中的主角。他们用一切方法背离这个社会，却无时不在期待有人来拯救。
我曾经立志，我要毕生致力于青少事业，拯救那些本来可以不堕落的孩子。我甚至在高中的成人仪式上信誓旦旦。
但我做不到了。我害怕，我退缩了……
我想我是另外一个人，一个善良的人。
我的眼眶很胀，但我没勇气哭出来。
在离家几千里外的高原上，沿着拉萨河一路走下去，我竟然会想哭。
不，不要哭。高三这一年，已经流过了太多的眼泪，那些积攒的情绪被奢侈得倾泻掉，然后又溢满心头。
我和晶晶比赛唱，看谁能飙到更高的音，唱破时自嘲地傻笑。
郊外人烟稀少，拉萨河倒影着满天璀璨的星斗，那些星斗又被揉碎在河面泛起的波澜里。
我们一直走到十二点多，才恍然发觉已经走错了路，狼狈得找车回宾馆。那时，万籁俱寂……
我与晶晶还专门去了班主任教过书的西藏大学。藏大很小，与内地的大学比实在袖珍。但学生们都有一张淳朴灿烂的脸，笑容洋溢。
晶晶用手机拍了照片，发给班主任。她连连感叹，藏大一点都没有变。
今天是端午节了。宾馆里安排的晚饭有一只小粽子，让我们着实惊喜了一下。给家里人报过平安，我们三个兴致勃勃地讨论去年的端午节都各在干什么。
去年的端午节……
对，那天是高二的游泳比赛。同学们纷纷开玩笑，谁要是游不好，就下去见屈原吧！我们文科班人少，很多人被赶鸭子上架地哄下了泳池。一个不会仰泳的同学被迫参加仰泳比赛，竟然还拿了名次，此后他就学会了仰泳……
多么遥远的事情，发生在三百多天以前，回忆起来却如此清晰。
之间的那三百六十五天呢？能回忆起多少？
每天好象都差不多，很纠结，很茫然。穿插着各式各样的感情纠葛，我的，BITHY的，花儿的，小稚的。
算了算了，都过去了，还想什么呢？
在西藏的旅途已经接近尾声，只有布达拉宫作为大轴还没有去。我和晶晶开始收拾东西，把买来的土特产分类装好，随时准备回家。
最后一天，我们去了布达拉宫。
从直通天际的楼梯一路爬上去，金灿灿的阳光嚣张地灼烧着我们的每一寸皮肤。进入宫内，世界突然暗下来，并且冷。
终年不见日光的圣殿，顶棚高悬，墙壁上绘着华丽精美的壁画，一尊尊佛像笼罩在圆晕的光芒里，低眉垂眼普渡众生。
我感觉到冷——熟悉的冷，在S中的地下车库里。
壁画被光滑的油脂包裹，闪出柔和的光芒。有无数人曾经虔诚地以额头抵触圣像，感谢神灵的赏赐。
我把额头贴在墙壁上，感觉到清冷的温度从眉心走向七经八脉，遍布全身。
高大的金身佛像被无数祭品与护法拥簇，额前镶有巨大的宝珠。我站在他脚下，仰头望着他端庄慈悲的面容，在心里轻声问，你能告诉我，我想知道的答案吗？
在百邪不入的佛堂里，我能知道，自己恐惧的究竟是什么吗？
我不想听到“心魔”那样虚无飘渺的答案，那种敷衍是不会长久的。
佛笑而不语，任由我思绪飘零。
在宫中僧人诵经的地方，两个年轻的喇嘛正在念经。一行一行铺着紫色布匹的塌上，只有两个渺小的身影淹没其中。他们身边有一只猫，静静地伏在一边。一双明亮诡谲的眼睛在黑暗的庙堂里格外撼人。
它常年倾听颂经，终有一日也会修成正果吧？
宫里处处燃烧着酥油灯，一大岗乳白色的酥油上漂着一颗跳跃的火苗。火焰周围的一小片酥油已经融化，变成明亮清透的一泓，盈盈闪动。
跟着人流一路走去，不知在黑暗中行走了多久，瞳孔在一瞬间猛烈地一缩，外面坦荡的阳光忽然洒遍全身。
我艰难地睁开眼睛，向前望去，前方是俯瞰的拉萨全城，远方山脉连绵，厚重雪白的云朵摇摇欲坠地挂在山的额角上。
此时，心中一片空明。
明朗的天空里隐约有佛高深莫测的微笑——因为他烙在我的视网膜上，挥之不去。
我颤抖着拿出手机，强压心头澎湃的思绪，拨通了电话。
信号很不好，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声音飞跃几千公里已经变形。
“章章，是我，我想我可以告诉你答案了。”
电话里没有应答，但我知道她在等待我说出来。
“我把之前的十八年都说给了你听，告诉你我的学校、同学、朋友，但我有一样很重要的东西没有告诉你——我的家庭，我的父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