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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三个人的会议 ...

  •   我们的宾馆对面,就有一家小茶馆。外观已经破败,隐约能看出最初的彩绘文饰。里面很拥挤,有许多藏民在打牌。我们三个坐在一张小桌边,要了一壶甜茶。

      甜茶由奶粉和茶叶泡成,甜腻淳厚,质朴地香。

      晶晶说:“咱们找点话题聊吧!”

      我们决定轮流自爆罗曼史,一个接一个一圈圈来。

      第一个是晶晶。她很活泼,恋爱态度开放随性,我猜她的罗曼史一定很精彩。

      “第一个……呃,是初中的。他家挺有钱的,在美国呆了一年回来,就到了我们班。他很帅,所以当时好多女生都对他有意思,所以我跟他在一起后好多女生都看我不爽。我们一起上晚上的外教课,但总是一起逃课,坐三轮车逛大街。一天晚上在车上,我说我冷,他就抱着我,然后就……俗套了。”

      我和沛公笑笑,表示理解。

      然后是沛公:“高二的时候,鬼节那天晚上。下了晚自习,我回家的路上看到一个咱们学校的小女孩,正蹲在街口看燃着的纸。我就过去问她,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她摇头,我就走了。后来在学校里,我又看到她了。她跑过来对我说,她回家以后查了,原来那天是鬼节。嗯……”

      我和晶晶又点头,算明白了。

      说其自己的罗曼史,总是恰倒好处地点到为止。

      轮到我,我想了一下:“你们知道,我没谈过。我就分着说一下我喜欢过的和喜欢过我的吧。”然后,我简单说了认识见深的经过。

      他们听得有些怅然。既而又是晶晶。

      “也是在初中,不过我都忘了我们怎么谈上的了,好象也挺俗的。就记得最浪漫的一件事是上课时,他坐在我前面,突然转身在我桌上写了一行字——‘I NEED YOU’。他妈是学校老师,但是一特烦的老师。有一天我跟别人说,那XX老师真傻逼,回头一看他就站在我后面呢。后来就分了呗!”

      沛公说:“还有一个是咱们班的同学,你们知道,就是那谁。参加模拟联合国大会的时候,在南大,她在我们宿舍讨论到挺晚的,大家都很尴尬……其他的没什么。”

      我随便说了一个追过我的男生。大部分细节忽略,因为我都已记不清了。

      晶晶说的第三个,让我们很惊讶:“怎么可能是他?”

      她说了一个我们班的篮球特长生,平时看起来沉默的一个人。真没想到晶晶和他还拍拖过。

      “高二的时候嘛,我住在校外的宿舍。每天晚自习以后,他都骑车送我过去。有时上历史课时,我们还手拉手上……嘿嘿。”

      一轮又一轮,我和沛公都已经没有什么好说,只剩晶晶还在一个个描述。

      “他呀……就是一小白脸。喏,我手机里还有他照片。当时我们都挺郁闷的,就在一块儿了,然后就自然而然分手了。”

      “哦,就是咱们接待过的台湾学生嘛。景颐你还记得他吧。他说什么他的地球都可以为我倾斜之类的……不过他回了台湾就再也没见过,只能手机或网上联系了。”

      “还有一个!当时我们俩都特别喜欢孙燕姿,总是交换东西,比如一张CD换一本写真什么的。后来越换越离谱,我拿一张海报换他一套正版光盘。当然就在一起啦!最后可能又是什么事我们就分了。”

      “对,还得说粽子。他是唯一一个我喜欢却不喜欢我的男生……”

      我听得瞠目结舌。从来都没想过,一个重点中学的尖子生会有如此丰富的恋爱经验。更神奇的是,晶晶一边恋爱,一边成绩还那么好。

      我说了见深,说了北回归线,说了那个留学生,还有一些早就记不清眉眼的人,甚至隐约说了章章。

      晶晶说:“景颐,我觉得你骨子里是个很浪漫的人,应该很适合早恋啊!怎么一直都没有正经谈?”

      这个问题我也不明白。见深?见深不会和我恋爱的;北回归线抑或那个留学生,他们始终同我保持着暧昧的关系,却始终没有用认真的态度对我。

      兴许因为高中时人已经变得现实,不愿意承担一些沉重的责任;兴许因为他们不够在乎我,只想享受二人之间微妙的暗示,却不想给自己套上名分的枷锁。

      世上的男性都是这样的。

      当有人真的想和我认真时,我又开始恐惧。我对他说,我害怕,他以为这是我推脱的借口。

      我怕的是一些现实存在过的东西,只是说不出具体是什么。

      十一点多,我们回宾馆,很快入睡。

      次日,我们去日喀则。

      扎什伦布寺一如想象的宏伟壮丽。西藏的建筑只要颜色配好,都是很美的,因为这是一个色调鲜明的世界。湛蓝的天底下,庄重的红和纯净的白都格外漂亮。

      晚上我和晶晶逛街。剥离神的殿堂,这里不过是一个文化边缘的世俗小城。街上跑着汽车、人力车、牛车,尘土飞扬。形形色色的路人——不同的种族、民族、肤色、语言,悠闲地行走。这里的生活节奏永远这么缓慢悠扬。

      路边有很多金银店。我们兴冲冲地一家一家逛。花一百块钱买了两个银镯子,一人一个,戴上了又觉得砍价砍得不够狠……

      回宾馆时我们买了一个西瓜,从厨房借来菜刀切开。烧水泡茶,吃西瓜。

      这样轻松得心无旁贷的生活,实在是之前十八年都不曾有过的。我突然释然——没有什么值得一直念念不忘的,任何苦难与纠缠最终都会过去。现在已经将要过去。

      临睡前,我收到一条章章的短信:“景颐,我就快走了,希望你能给我打一个电话。我不会再打给你了。”

      唉,见深上大学前,我也是这样,不停地索要“最后一样纪念品”,合影、吃饭,连他的笔记都要来。其实抓不住的人,要多少纪念都没用,以后看了反而徒然神伤。

      但是我还是应该对章章好一点,至少用见深对我的态度。

      旅游的行程在继续。由于旅行社订票失误,我们可以在这里免费多呆两天,让出行计划突然宽松起来。

      我和晶晶没完没了地逛八角街,乐此不疲地砍价、买东西。

      身边不停地走过转经的教徒,念着古老繁复的经文,几步一个长头,向着圣地的方向前进。

      我买了一个琥珀项坠,由四大块颜色各异的琥珀拼成,品相粗犷艳丽,是藏饰的风格。在我砍价的工夫里,晶晶已经迅速地买了戒指、耳环、手镯、围巾、披肩……

      昨天,我们特意换了很多零钱,有乞讨或朝圣的人过来,我们便递给他们一张——这是班主任的托付。

      在一家小摊上,我看到一条古旧的手链,蓦地觉得,这个颜色很配见深。

      老板开价一百二十块。我正在犹豫,只见他从背后的袋子里又拿出很多条相似的让我挑。我顿时失去了兴趣。

      如果送给见深,我希望那是独一无二的。

      但我还是觉得我和这条手链有缘,便和老板杀起价来,最后以三十五两条成交。我和晶晶一人戴一条,得意洋洋地继续往前走。

      沛公不喜欢逛街,晚上才同我们两个会合,三人一起看布达拉宫的夜景喷泉。

      宏伟的建筑在黑暗的夜里,总是缺乏立体感,仿佛画在纸上的工笔。以前的西什库教堂便是这样——西什库教堂,我和章章去过那里。

      音乐喷泉并不见得有多吸引人,如果想看,国庆节的天安门会更华丽。拉萨的市中心,也已灯火辉煌,映暗了满天的星斗。只有布达拉宫还穆然顿坐在穹隆下,庇佑着它的子民。以亘古不变的姿态,审视世事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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