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雨楼夜谈》妖雨楼

14、第五夜（上）

　　“如此说来，你曾经是……”玄星好奇问道。
　　画中仙点了点头，回答说：“嗯，我曾是人身，因遇人不淑，最后守着幅画郁郁而终。地府不收我，我便寄身在这画中，修成了妖。”
　　一剑一画在这空寂的展厅内交谈着，直到玉兔西走，金乌东升。
　　一大早博物馆的门口就排起了长队，自从半年前考古队在深山中发现一座千年古墓后，墓中发掘出的文物在短期内一直是报纸上的头条新闻。
　　凌满华也在排队购票的人群中。他来博物馆的目的不是凑热闹，而是看到博物馆的上方有妖气笼罩，所以来查探一番。
　　凌满华是修道者的传人，虽然没见过什么魔怪，小妖他却惩治过一些。但从博物馆上方的妖气看来，博物馆里藏着的妖物不是往日的那些小妖能与之相提并论的。
　　在展厅走了一圈后，凌满华注意到了那幅仕女画。他走进想细看的时候，另有一人也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那幅画。
　　画中散发的妖气猛然剧增，凌满华被那妖气冲得退后两步，忽然从古剑的展台中，传出一声清脆的鸣声。
　　凌满华悄悄地在角落里设下一张符，打算入夜后趁着无人，再来仔细察看。
　　博物馆中的参观者随着夕阳西下渐渐散去，管理员在人走之后仔细检查了展厅后，将门锁上，离开了展厅。
　　“画中仙，今天我感觉到了那个人的气息。”听到管理员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已经兴奋了一天的玄星连忙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给画中仙。
　　仕女图中的白雾化为女子走到玄星身边，脸上却是悲伤的神色。她只是轻声叹了口气，没有说什么。玄星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于是关切地问道：“画中仙，你怎么了？”
　　画中仙凝视着玄星许久，才犹豫着开口说道：“不是我怎么了，我只是担心你会空欢喜一场。”
　　“你为什么这么说？”玄星的语气中满是疑问，画中仙正要回答，忽然一道符凌空飞来，直取画中仙的天灵盖。
　　画中仙轻盈地一跃，躲开那道符，同时轻叱道：“来者意欲何为？”
　　凌满华从白天偷偷贴上了符的地方现身，同时手执金钱剑，结了指印缓缓向画中仙靠近。
　　“你这妖物，不在山中修炼，为何要踏入这尘世间？”他向画中仙步步紧逼。
　　画中仙没有理睬他，而是化作一团白雾，回到了画中。
　　门外传来一声大喝：“谁？”
　　雪白的手电光从展厅大门的缝隙中漏了进来，一个脚步声从走廊匆匆跑过，博物馆管理员的声音也逐渐接近。
　　凌满华只得无奈地回到角落，启动法阵暂时撤退。
　　他一回到家，就被人叫到房间。房间里有一位老人正在打坐，凌满华轻声叫了句“爷爷”后，退到一边等老人结束打坐。
　　“小满，你要收其他的妖，我没有任何意见。只有那位画中仙，你不要伤她半分。”老人突然睁开眼，厉声警告凌满华。
　　凌满华惊讶地问道：“为什么？”
　　“她有天命在身，到了时辰就自然会离去。这之前无论她做什么事都是神明默许，我们不能插手的。”老人低声说，“那剑魄倒很可怜，如果你要修功业，不妨帮他一把。”
　　凌满华向老人点了点头，离开了房间。
　　要帮那剑魄一把么？凌满华思索着这个问题，向家中书房走去。要帮那剑，得先知道那剑得来历才行。
　　“你真想听我的过去？”画中仙趴在玻璃橱窗上，问着玄星。玄星嗯了一声，便静静地等着画中仙的下文。
　　“好吧，那我就说说我跟他是怎么结识的。”画中仙笑了笑，眉间却有挥不去的忧伤。“那时正好是清明节……”
　　“因为天气很好，出来踏青的人很多。我跟友人走散，于是就到事先约好的地方等她来找我，就在我等得要不耐烦的时候……”
　　“姑娘，你的手帕掉了。”一个年轻男子拿着一方手帕走到她面前，微笑着说。
　　画中仙看了眼那手帕，摇了摇头，回答道：“这个不是我的。”
　　那个年轻男子愣了一愣，然后笑着道歉。正在他要离开的时候，画中仙叫住他：“阁下不介意的话，能帮我取一下手帕么？刚刚一阵风吹来，把我的手帕吹到树枝上去了。”
　　听到这里，玄星笑道：“你们就是这么认识的？”
　　画中仙点头说：“嗯，那之后我们约着见了几次，交换了信物，然后他家就请了媒人过来，婚事也就成了……”
　　“有人！”画中仙突然看向展厅的大门，门边有悉悉簌簌的声响传来。
　　凌满华在家中找到了关于博物馆的那把名叫“玄星”的剑的相关资料，原来那剑是千年之前一个边陲小国的铸剑师打造的。当年的国主谥号“离王”，是一位昏君。自他暴毙后，他的国家就慢慢衰落，最终沉寂在历史中。
　　这把剑的锻造过程，却有几分悲剧色彩。铸剑师铸这剑，用时数年，却始终不能成功。最后铸剑师以身殉炉，这把剑才被冶炼而成。
　　但是这剑出炉之后，没有人能把它从鞘中拔出，最后它就成了离王的陪葬品之一。
　　看完手边的资料，凌满华休息了一阵，打算晚上再去看看博物馆的画妖。
　　画中仙朝门边看去，展厅的门锁发出咔嚓一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潜了进来。那个人影直接摸向挂着仕女图的展柜，从口袋中摸出工具，准备作案。
　　画中仙看到那人进来，瞳孔猛地一缩：“我没有去找你，你却送上门来了！”
　　她咬牙切齿地扑向那人，手中的指甲暴涨，她用右手食指的指甲从那人的右颈插了进去，那人惨呼一声，倒在地上。
　　“住手！”一声大喝夹着一道金光向画中仙冲了过去，画中仙猝不及防，被那到金光打了个正着。
　　凌满华趁机扑到那人身边，察看他的情况。那人生命没有受到威胁，但是他的阳寿却被抽去了两年。
　　画中仙捂着伤口，打算退回画中。凌满华却将一道符甩到了展柜上，阻断了画中仙的退路。
　　画中仙咬了咬牙，向着凌满华冲了过去。
　　看着凌满华和画中仙缠斗，玄星却不由得想起很多年前，那位铸剑师将它从一块凡铁锻造成一把神兵利器的每一天。
　　那个和记忆中的铸剑师有着差不多气息的人，现在却满身杀气地和画中仙斗作一团。玄星的心中五味杂陈。
　　“妖孽，你做这样的事，就不怕遭天谴么！”凌满华一声断喝，捏了指诀向画中仙攻了过去。
　　画中仙冷笑一声，没有回答他。凌满华见画中仙丝毫没有悔过之意，便咬牙切齿地摸出一把符咒，喝道：“你竟敢为恶人间，今天我就要替天行道，收了你这妖孽！”
　　画中仙念动咒语，发出几道劲风，向凌满华疾冲过去。但她之前就收了伤，这几道劲风被凌满华轻松躲过，他趁机向画中仙甩出符，同时催动手中的金钱剑，夹在漫天的符纸之间，冲向画中仙。
　　眼看这一击即将得手，忽然一道银光自玄星剑身上升起，将凌满华这雷霆一击消去，但余力还是击在了画中仙身上。画中仙吐出一口鲜血，倒在地上。
　　“胡闹，快回来！”凌满华正要给她最后一击，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大喝，一双手凭空出现，抓住他的双肩把他往后一拉，下一个瞬间他已经站在了他爷爷的房间里。
　　正要成功地收伏画中仙的凌满华，不明所以地看着满脸怒色的老人，问道：“我就快收伏那妖怪了，爷爷你为什么阻止我？”
　　“你把我的话都当作耳边风了是吧？”老人已经怒不可遏，他拄着拐杖巍颤颤地走到凌满华面前，伸手扇了凌满华一巴掌。
　　凌满华低着头，不发一言。
　　老人叹了口气，声音平静下来了许多。他看了一眼凌满华，说道：“我为什么要你去查那剑魄的来历，就是要让你知道画中仙不是你应该对付的妖。”
　　“那剑魄从未沾过人血，却偏偏是神兵之魄。这剑魄被封入怨王之墓，沾了其他杀伐之物的血腥和阴宅的邪气，极其容易形成戾魄。要不是那画中仙千年来一直用自身之力为那剑魄挡开墓中阴邪之气，只怕现世上无人能阻止它化为戾魄横行了。”老人坐了下来，沉声诉说着。
　　凌满华抬起头，脸上全是不服的神色：“可是那画妖伤人，还取了那人两年的阳寿，这也是天道吗？”
　　老人凝视着凌满华，叹道：“你不知道那画中仙心里的苦，算了，我慢慢告诉你吧。凌家的这个担子也是时候交给你了。”
　　他示意凌满华走近来，将拐杖旋开，取出一卷古卷，交到凌满华的手中：“这古卷是我们凌家先祖代代传下来的，里面有说那画中仙的事，希望你看了之后能有所悟。”
　　说完，他挥了挥手，让凌满华离开了自己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