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古道马蹄迟,血色乱蝉嘶 之四 ...

  •   三人都是极好的耐性,沈妄言不说,他们也没问。
      本来不是很想说话,只是无奈于一个是自家师弟,两个过几天就是自家徒弟,沈妄言只能慢慢道来:“北漠血蝉以血柳汁液为食,特殊养殖之法可以用其作蛊。血蝉或十三年,或十七年才羽化一次。加以催生,可将时间缩减三成。相应的代价,一部分血蝉会在羽化过程中退化,变成了你们脚下这副样子。”
      楚浔和师兄对视一眼,恍然顿悟:“怪不得这么小,我还以为师兄判断错了呢。”
      易折枝似乎想到了旁的,脸色凝重了几分:“那退化的血蝉占总数多少?”
      “至少半成,至多三成,视宿主能力而定。”
      沈妄言如何不知道他的想法:“如果没有意外,这些北漠血蝉都认主同一人。”
      楚浔的好心情一下就被打消得一干二净,方才都没有害怕,此时却是脸色微微发白:“只是一个人弃之不用的血蝉,就杀了十六个元婴仙士吗?”
      “是刚刚羽化的残次品。”沈妄言下意识说完,似乎意识到这话说得不合适,权当挽救一点算一点的加上一句,“在无妄魔修面前,我们都太渺小。”
      驱使血蝉只是唐诩能力之一,站在魔修巅峰的人,实力何止于此?江未凉心下叹息,只是见师兄的安慰奏效,自然不会多说。生怕楚浔此时细想发现端倪,他赶紧把话头扯向另外的内容:“师兄你让我把茶叶放在血柳上,到底有什么作用?”
      沈妄言看了眼天色:“‘山间醉卧’里掺着血柳汁,烹煮后的茶叶香气更重。比起仙修者的血肉,血柳汁的诱惑更大。我怕那一道符灭不尽,留点后手。”
      楚浔下意识看向一边的两匹白马:“所以白马无碍,是因为血蝉不以寻常血肉为食是吗?”
      那两匹白马被易折枝牵着,精神抖擞。主人走了一趟鬼门关,它们却因此获得了几个时辰的休息。
      而顺着白马,楚浔的目光落在守卫们苦苦守护的位置——目光再次黯淡下来。毕竟是世家长大的少年,固然懂事,但藏不住心事。他还没有看惯生死,无法不神伤。
      江未凉注意到他的目光,什么都没说,反而笑着往回宗的方向走去,凑到师兄身边找他聊天:
      “哇,师兄你以前可没和我说过。你种的那几棵血柳上不会也有血蝉吧?”
      “二者共生,怎会没有?”
      “今天一游,我以后可能不敢去你那里蹭茶了……”
      “喜闻乐见。”
      “……师兄你就不拦一拦吗?你可是我亲师兄,要是喝不到茶我活活馋死了可怎么是好?”
      “我请你来喝茶,喝出一只蝉吓死你怎么办?”
      “哎,我就知道你是我亲师兄,那请我喝茶的事就这么定了!”
      “……你有没有在听我后半句?”
      “嗯?你说什么?”
      “……”
      传闻中性情疏离又惜字如金的人,在因拜师而惴惴不安的人第一次见到他时,他就和师弟一起东拉西扯逗他们开心——虽然沈妄言只是顺着师弟的话应答几句而已。
      于是忐忑变成了轻松。至少,未来的师尊不如想象中那么难相处。
      山里太阳西沉一些便碰到了山尖。万里路,千重山,酉时还没看到云霞便先看到了日落。
      等回了弦宗,刚好可以开饭。

      “人都走远了,还看呐?”
      灰衣人双手枕臂,眯起眼悠然躺在树枝上:“答应给我一月时间回北漠溜达一圈儿,不会食言吧?”
      站在栈道边的人低下头去看他:“你能不能先上来?”
      灰衣人张开双臂,身体随着崖壁斜生的树枝晃来晃去:“斜倚断崖边,偷听过客言。殿主你说,他们想得到我就一直躺在离他们几尺的地方,把他们的对话收入耳中吗?”
      “估计是没谁想得到了。”
      唐诩仰着头看他撇嘴,乐得不行:“可惜了可惜了,没听到更有意思的东西。”他用力往下一沉,借着树枝弹起之力翻身,稳稳落在栈道边,半开玩笑的单膝跪下:“任务完成,向殿主讨赏。”
      白衣人负手而立,披散的长发被风吹动,额前一缕白发更显刺目。风过之后,满地蝉尸落入万丈深渊。他看着生死之后不留半点痕迹的栈道:“古道马蹄迟……我有点好奇北漠的栈道了。”
      唐诩弯着眼笑,热情邀请:“一起去呗?来回一月而已。”
      一月,而已。
      怔怔之后白衣人叹口气:“也好,难得有打发时间的事做。”
      不知是意外于他的叹气,还是意外于他答应得如此爽快,唐诩眼睛睁大了一下,又恢复笑眯眯的样子:“北漠有酒。那里最值钱的是水,最出名的是酒,几乎埋满了整座城的地下……”
      白衣人失笑:“你馋我是吧?”
      唐诩这人不是躺着就是靠着,实在不行跪着蹲着也不想站着。此时他倒是一反常态的站起来,不看习惯性眯着的眼睛,便是满脸的认真:“北漠的风光,还有那座死城,必然不会令殿主失望。”
      “北漠不过是黄沙、马嘶、空城、枯骨。看腻了的景色,算什么风光。”
      唐诩晃悠着走了几步,没忍住老毛病又靠在了柳树上:“旁的没说错,可沙,是血沙啊。”
      他抬手,原本空空如也的掌心凭空多了把血色的沙。手指缓缓握紧,血沙便从指缝落下,洒在血柳露在外面的根上。
      不知是不是错觉,原本暗红色的树根似乎更多了几分鲜血的艳丽。
      白衣人问他:“你如何知道脚下踏着的沙,是否掺着你亲人的血?”
      “嗯?”唐诩没有一点神伤,反而微微扬唇,“间隔百年,谁的血也被风吹散了。除了没有温度的东西,旁的什么也捱不过百年的消磨。”
      他平时眼睛就只睁开一线,笑得时候一线微弯:“比起无家可归,殿主不觉得物是人非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白衣人笑笑,不笑自己,不笑眼前人:“比起无家可归,有家归不得才是真的悲哀。”
      唐诩听懂了什么,只是不说出来:“你看那些孩子,都是年轻的模样。”
      “我倒是觉得那块免死金牌,和他爹长得一模一样。”白衣人顿了一下,稍加补充,“有点好奇江容年轻时像他儿子吗?”
      唐诩一语双关:“我去江家的时候,江家主都奔七十的人了。不过我猜不像,毕竟外甥像舅嘛……”
      白衣人微微一笑:“那还真不是什么好事。”
      唐诩打趣:“倒也不算坏事,毕竟他舅比他爹长得好看。”

      弦宗食堂的饭菜常年三素三荤一汤自选,味道不差,食材上更是从不吝啬。
      四人回来的时间稍晚,好在食堂的饭菜还没有撤下,零零星星还有三成的弟子在用饭。易楚二人来得匆忙,还没领弟子令牌。虽然有沈妄言在,负责打饭的弟子没有多问,但心下也在思量这一餐记在谁名下。
      作为可以额外开小灶的人,沈妄言只要了一碗汤,在角落找了个没人的桌子先坐下,静静等着汤凉些再喝。
      江未凉平日在宗门里走动少,虽然更好相处,但认识他的人反而没那么多。
      这边他还领着两个未来的师侄在打饭,那边已有不少弟子特意起身去向沈妄言行礼,叫声“大师兄”。
      沈妄言虽是弦主,在内宗同辈弟子中更多时候只称他为“大师兄”,小辈则惧于他的冷漠,很少主动凑过去。
      他们问好,沈妄言也客气地还礼,不若之前冷淡。只是过于客气,以至于一碗汤半天也没喝完。
      “我的令牌放在屋子里了,从师兄这儿划了四份。”江未凉一手端着一份饭菜,坐下后把令牌递还给他,“改日还你?”
      沈妄言说了句“不用”,把令牌接过来:“峰上我自己有厨房,一应用度八成都是羽字峰有的。”
      江未凉见他就喝汤,做主替他要了一份素菜:“师兄不是还养着个祖宗吗?省点是点。他们的令牌发下来之前,吃用就记在我这儿吧。”
      “好。”
      沈妄言不与他客气,低头喝自己的汤。
      弦宗内宗七峰不止峰主有小厨房,还各有一个供本峰弟子使用的简单厨房。这外宗的食堂自然和小厨房比不了,但比起内宗的食堂可不止强了一点半点。
      便如众人面前的南煎丸子,一盘八个,素荤各四个。这菜每个月只做一次,而且无论身份如何,一人只有一份。
      虽说午膳晚膳都有三荤三素六个菜,但一日三餐,值得期待的也不过一两道——不客气的说,这甚至成为了内宗弟子空着肚子多等两刻钟也要过来的理由。
      江未凉从唯一的一盘里戳走了一个肉丸子一个素丸子,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盘子,慷慨的推到未来的师侄面前,顺便毫无诚意地问道:“师兄你不吃吧?”
      “你要是想吃,按弦主的待遇应该能多要一份。”沈妄言确实对食物没有很大的渴求,反而认真给出建议。
      江未凉连连摆手:“算啦算啦,怕给几位弦主掉面子。唉,说起来这么好吃的丸子也是我不想回家的原因之一啊……”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