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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完了 ...

  •   在张童生离开医院时,他身后一道目光默默收了回来,杨艳坐在轮椅上思绪万千,她在这里已经待了一刻多时,张童生的犹豫、徘徊,最后上前排队、交钱,她一一看在眼里。

      她很清楚,纵是那一刻张童生突然改变主意直接离开医院她亦无可奈何,法律并没有规定这个时候对方必须交这个钱,可对方还是主动把钱交了。

      张童生离去后杨艳并没有回病房,而是独自推着轮椅往外走。

      外面的世界很大,天也很大,马路上车水马龙似乎所有的人都很忙。杨艳推动着车轮子,只是双手转着轮子,她不知道此刻自己想去哪里,就像一只既受伤又被遗失的小猫一般漫无目的盯着前方,望着眼前经过的每一道景象,她很惆怅,也很压抑,而更多的却来至内心的疲倦。

      马路好长,长的看不到那一头,走着走着杨艳累了。

      她记得以前有个人跟她说过一句话,这事世上最累得莫过于心累,她突然好想找个男人的肩膀依靠,用自己的脸静静的贴在对方的肩膀上,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只需要感受肩膀上传递而来的那一缕温度,哪怕仅仅短暂的一瞬间。

      对,一瞬间就够了,很简单,似乎又很奢侈。

      杨艳仰头望天穹,她没有掉眼泪,只因为以前掉的太多了,天空很美、很亮,那些漂浮在半空的云彩变换着各种各样的鬼脸。看着看着,养眼目光所及处莫名的什么都看不见了,只是在它的深处浮现出一个人的背影,张童生排队时的那一幕背影,人群中显得毫不起眼,却很真实。

      杨艳出神的楞看着,也不知看的多久才重新看到那些变换的“鬼脸”,她苦笑一声,奇怪自己怎么会在这样的心境下浮现出这个人,好离谱。却又在心底默默说了一句话:你一定是个善良的人。

      张童生赶最后一趟车直接回去,透过车窗望着远处,懊恼悔恨之间现在他唯有祈祷王阿梅能顺利度过难关,自己真的经不起折腾了。

      四万块钱交了医院,买新设备的资金又不够了,计划再次搁置,无奈的张童生想了许久,这事又势在必行。好在车程够长,足够他想很多事情,最终好歹想到一个没辙的办法,先融钱后供货,一计不得已的盘算。

      打了几个电话给客户,说由于最近情况特殊,谎称原先给提供原材料的厂家不仅不让挂账,而且还要求先打款才供货,并且材料再次大幅度涨价,建议对方若是愿意避免后期成本再次提升,可先下单存货。

      说白了就是张童生借用风声鹤唳的局势,用了一招借鸡生蛋。

      客户并没有怀疑张童生,最近的确很特殊,这种压制成本的作法又不是张童生首创,不过信归信,但做生意的多少都有一些风险规避意识,事情并非如张童生预想的这般理想,煞费苦心想出来的策略击起水花不大,两天过去,他帐上总计收到的只有二万不到,并且还是三个单位分别转过来。

      似乎这年头谁都缺钱,不管你是大老板还是小老板,吹牛的都是不掏钱的,掏钱的都是小心翼翼的。而且账户上转进来近二万块钱全是定金,说好货到后马上就付余下尾款,这年头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变得很薄弱。

      钱仍是不够,总好过没有,张童生算了一下,只要把打钱进来最多这家客户的货给赶出来,差不多也就五、六天时间,这样买新设备的钱就够了。当然,前提是进购原材料的钱是暂时不能给对方的。张童生想到这个点,感觉买设备还是有希望的,好在那家供原材料的人平日里挺好说话,也算长期合作关系,只要抗住这些天,自己这边的信誉就能对的上了。

      张童生根据这次订单一下子佘了六万多材料款,现在最难的点就在生产一事上,不过这事张童生心里亦有花点子,你不是晚上九点、十点来查吗?那老子就后半夜十二点后开机器,丫的就不信耗不过你们。

      棋已经开始下了,张童生这个持棋人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把弟弟与杨洼叫了过来,机器的轰鸣声再次鸣响在夜空中。

      只是这次张童生委实低估国家治理环保的决心了,机器开了两回蒙了过去,第三回环保局的人就犹如天兵似得降临在这个小小的厂房里,时间就是选择在凌晨一点多这个张童生认为最安全的时段,站在机器跟前的他再次被逮了个正着,脸上的肌肉顿时痉挛抽搐。

      当他看到郑进那张铁青扭曲的脸时,玩完......这是张童生当时心底能冒出的唯一词汇。

      事不过三,权威一再被人挑衅与践踏,严肃的工作人员啥啰嗦话都不愿与张童生说,直接下令切断厂子水电,还在寥寥无几的几台机器上贴了封条,又在厂子大门上贴上醒目的封条。

      封条又大又显目,彰显着自己的权威。

      厂子被封的消息很快就在行业里传开,张童生彻底泄气了,泄的像蔫了的丝瓜吊坠在藤上一般的可怜。他很清楚厂子被封意味着什么,重新启动的手续将会变的更加复杂,罚款也会接憧而来,另外合作商都会选择抛弃自己。

      人倒霉了真的连喝水都会塞牙缝,这回张童生彻底相信这句话了。

      在这节骨眼上电话又响了,张童生一看是杨春打过来的,脑子里自然而然的浮现那张浓妆艳抹的脸,拿着手机一算,离上次交钱已过去六天了,他苦笑这通电话肯定没好事,却还是按下了键,接通电话,杨春直接说道:“医院的钱不够了。”

      果不其然。

      “没钱。”张童生这回丝毫不留情面的把电话挂了。

      电话再次响起,这回是杨艳打来的,她的声音依旧是那么柔美,依旧那么客气。

      可对张童生来说,现在不管是杨家谁打的电话,那传来的都是索命声。

      还是“没钱”张童生再次挂断电话。

      电话接连不断的继续打进来,张童生连按键的勇气都没有了,这几天接的电话实在很多,全是糟心的话,可是又是必须要接的电话,人的讲诚信不是吗。耳畔“铃铃”声不断的摧毁着他越来越薄弱的意志。

      这回对方最终无奈放弃了。

      才消停一会,电话铃声再次响起,这回打进来的不是杨家人,而是张童生的客户。

      “钱打给你了,货呢?”

      “遇到点难处,我会尽快想办法。”张童生恬着脸,这句话他这两天解释很多遍了,到现在连张口都显得是那么苍白无力。

      “断水断电,厂子都叫封了你拿什么货想办法,得,既然给不了货,那把钱给我退回来。”

      电话那头的客户很明显也已经得到张童生厂子被环保局封了的消息,丝毫不留情面。

      张童生自知理亏,事到如今不管好赖话都得听,唯有耐心解释请求体谅,当然最终还是以赔钱了事。

      困难仍旧接憧而来。

      提供原料的人也登门要钱来了,半数材料已经加工成半成品,既无法退还给人家,又卖不出去,那就掏钱吧,你苦,人家也苦。

      借来的,贷款来的,到这一刻犹如流水一般花花往外流,捂也捂不住。

      只出不进日子里,张童生的家里仿似乌云罩头,有苦难言。离采购新设备的目标远来越远,俨然已是无法整顿,厂子门上的那张封条更没办法扯下来,把它们要是给撕了那就是牵扯到法律问题了。

      人一旦陷入困境,有冷眼嘲讽的也有雪中送炭的,谁都没错,社会结构本身就是现实的。沈秋看着家里的变化替自家老汉着急不已,暗地里从娘家借了一万块钱,而这一万已是沈秋父母力所能及的资助,但对于眼下的困境来说无疑只是杯水车薪。

      沈秋拿着一万递给张童生:“先应个急吧。”

      “哪来的钱?”张童生疑惑的望着这一沓子钱。

      “我爸那给的。”沈秋用了个“给”字,而不是“借”,用词的改变,只为了给丈夫少一点的心灵压力。

      张童生并没接过钱,老丈人家里经济拮据他岂能不晓得,拍了拍妻子的手,很平静道:“眼下情形对咱家来说是道坎,不过这没什么,人生路程漫漫,一路过来谁家没遭受几道坎,迈过去就是云过天晴,这钱你先留着,放心,外面的事情我能应付得来。”

      张童生虽说脾气不怎么好,但在妻子面前一直表现的很克制,这不仅仅因为妻子身体不好的原因,更多的是在他心里一直认为沈秋不管是容貌还是文化都要高于自己许多,当初嫁给自己可谓屈了她的才貌,另外更主要的还是这些年自己也没能给她创建一个舒适的环境,心中有愧。

      所以这份潜意识的愧疚默然间转变成了一个藏在他内心深处的心结,或许张童生自己意识不到这个心结,但他一直努力着经营爱护这个小家庭,总想着让这个小小的家庭多点欢乐。

      沈秋从未听过丈夫嘴里说出过这么文艺的词汇,微微诧异,诧异之余还露出几许赏识。

      自从哥哥出事后,张童好心里很是难受,虽然平日里动不动就会冲自己吼几句,但那份关爱他是明白的,亲兄弟心连心。只是今日,从来很有节制的张童好回家时居然喝的宁酊大醉,张童生正想数落他时,反倒被对方一声大吼给顶回来:“就知道凶我。”

      一贯腼腆的弟弟出乎反常的高声把张童生吓了一跳,愣在那里忘了说话,直到弟弟进入房间他才回过神,嘟囔一句:“吃错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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