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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撒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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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童生在周高兴对面坐了下来,二人中间隔着一张办公桌,周高兴简单做下自我介绍,多余的话一句不提,直接按开录音器说道:“现在我开始问你,你我的聊天都会被录下来,在你回答时只说和案件有关的事,至于其它就不要说了,明白吗?”
“明白”尽管与这人之前打过一次交道,也有一定的心里准备,面对今天他的态度张童生仍旧有点不适应,或者说不爽,但是他听从了郭明的话,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当即点了点头,一脸顺从听话的模样。
周高兴问的内容基本和头一天一样,只是更详细一些,问了张童生的工作以及工作地址,家庭住址,当问到妻子一栏时,他要求张童生把妻子的电话一并提供。
对此张童生犹豫不定,小心翼翼反问道:“这事跟我妻子又没关系,你要她的电话干嘛?”
周高兴冷冷道:“你只管配合。”不容拒绝的语调。
别的尚且无所谓,对待妻子张童生不敢马虎,拒绝道:“不行,我不可以把她的联系方式给你,她有病,心脏病,是不允许你们打扰的。”
周高兴放下手中的笔,抬头看了看张童生,见他一脸认真不似有假,只好道:“放心,我们只有在联系不到你的情况下才会联系她。”
尽管周高兴的语气缓和一些,张童生仍旧不放心,觉得对方要妻子的电话甚是不妥,至于哪里不妥他就说不上来。
周高兴望着迟迟不愿提供妻子电话号码的张童生,有点失去耐心,用略带强制的语气说道:“这是程序需求,希望你配合。”
张童生面对面直视着周高兴,他不敢不配合交警,但是潜意识中他有点不信任这个人,就这样僵持了半分钟左右,他想到了一个折中的方法,把弟弟的电话报给对方。
写完电话周高兴继续问道:“你有几个孩子?”
“一个。”
“儿子还是女儿?”
“儿子。”
“几岁了?”
“六岁。”
“是不是在读幼儿园,在哪所幼儿园就读?”
对于查户口式的询问张童生本就产生反感,居然还要求提供儿子的详细信息,当即就不不乐意了,用所知不多的法律意识问道:“孩子属于未成年人,我有权利保密他的信息。”
周高兴似乎猜到他有这么一说,淡淡一笑,“我们也会为他保密,只是家属一栏里你的家人信息我都需要记录下来。”
张童生开了十来年的车,除了和路面上的指挥交通警打过交道,甚至都没去过交警大队,也不知道是不是得按周高兴所说的那样必须要走这道程序,只是他想不明白儿子的信息跟这起交通事故有什么关系,有心不想回答,周高兴敲了敲桌子,不耐烦道:“快点说,外头还有其他人等着。”
张童生无奈,只好说了儿子就读幼儿园的名字,只是他终究心里有磕碜,又补了一句:“希望你们能保守这份资料,不叫他人知道。”
张童生口中的他人自然指的是王阿梅这边的人,周高兴如何听不出,冷笑道:“你放心,只要你不失踪,不会有人打搅你家人。”
张童生还是有点不放心:“我绝不会逃逸不管,我妻子那边你们莫要打电话给她,她身体不好,受不得刺激。”
说这句话时,张童生加重了语气,尽管他愿意配合交警的工作,尽管他耍了点小聪明给的不是妻子的电话,但是在这个点上又必须要让交警明白自己也是有态度的。
接下来的问话张童生一直配合着,该回答的一句都不含糊,笔录很快就做完了,周高兴把记录下来的单子交给张童生:“你自己再看一遍,如果没有疑问就在上面签个字。”
张童生不敢马虎,很认真的看了一遍,的确都是二人交谈内容,当即签了字。周高兴收回单子,冲张童生扬了扬手:“你可以走了,过段时间责任划分书下来我会再通知你的。”
张童生不愿就此离去,好不容易来到交警大队,有些事他还是想了解多一点,顺便借此跟周高兴拉拉近乎,怎么说人家是管事的,自古就有老话:不怕官,就怕管。当即又给对方递了一根烟,这回周高兴到是挺痛快的把烟接了,不过只是衔在嘴里并不点上。
张童生身子微微倾斜过去,小心问道:“周队长,依你看这种情况最终会怎么判?”
周高兴未曾想张童生一开口就是单刀直入,连忙关掉录音器,面色一沉,义正言辞喝道:“你想什么呢,在判决书没下来之前,我不会提供一句这方面的消息给你的。”
当场遭到拒绝,那态度不似有假,张童生被唬的一脸失望把屁股坐回位置,想了想,又道:“那王阿梅人现在怎样你知道吗?”
周高兴反问道:“你没跟对方联系吗?”
张童生回道:“有的,但是怕对方讹人,说话不实。”
周高兴道:“说是马上要做头部手术,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
张童生“哦”一声,沉默少许,又试探问道:“你说对方这会不会故意撞我车上?”
其实这个念头索饶张童生许久,他始终想不明白这么大一个人横穿马路不看车吗?
安全意识这么薄弱?
他总觉得这回的交通事故发生的有点突奇,突奇的压根就不符合正常逻辑,关键像碰瓷这等事情这年头的确发生过不少。
“故意?”周高兴楞了一下,当即明白什么意思,微微一笑:“你是指碰瓷吧?这怎么会,碰瓷的情况我们接触过一些,这些人有专业性的,在他们挑选目标时,前提一定是在保证自己安全的情况下再去讹人,你看王阿梅整个人都弄进医院去了,听说身上还有几处骨折,受这么重的伤这事能是碰瓷吗?”
经周高兴这么一说,张童生最后的一点希望也破灭了,也对,碰瓷的目的无非是为了弄点钱,没人会为了碰瓷把自己命往里搭的,看王阿梅目前这情况就算自己赔些钱,最终那钱也是叫医院给拿去了。
张童生坐在椅子上陷入迷茫,缓过神后嘟囔道:“周队长,你要相信我,当时我真的开的不快,可这人咋就跟纸糊似得这么脆。”
张童生叫着屈看着周高兴,希望博取一些同情与认同,却见对方面无表情,更没搭腔接话,不免失望,又道:“昨日对方倒是打来电话了,说脑部要动手术,让我给交点钱,可医院那费用,无底洞呀。”
这回周高兴接话了:“医院费用确实挺高的。”
“可不是,”总算有句话引起对方共鸣,张童生趁热叫苦道:“已经交了四万七了,那可是我一家子一年的费用呀。”
周高兴听了这个金额,点了点头,站起怕拍张童生肩膀:“再怎么说,做生意的人总是比我们吃公家饭的有钱,张老板你就别心疼钱了,花掉总会挣回来的。”
张童生苦笑不已,感情这家伙以为自己揣着钱在叫穷,心想自己这点生意算个屁的老板,仔细较真的话比个上班的都不如,本待辩解,见周高兴一脸肯定的表情,便是叫苦对方怕也听不进耳,把话咽了回去,窘然一笑:“说这回动手术要七、八万哩。”
周高兴回道:“关于钱的问题,你们双方自己协商,交警部门不会强制,也没有强制任何一方的权利,不过我奉劝一句张先生,脑部动手术毕竟不同一般,你能配合就尽量配合对方,希望你们双方能够平和解决事端,别把事情闹大了。”
周高兴说这话时,目光中透着犀利。
张童生与他一对视,已经没心情再接下往下聊。
离开交警大队时已是下午四点多时,一路上张童生反复的琢磨与周高兴的对话,想着对方某些的话也算在理,这事弄不好了真会变的严重。
漫无目的走了好长一截路,也不知自己走到了什么地方,寻了个岔路口蹲在路边抽了许多烟。
烟雾缭绕,熏眯了张童生的双眼,烤焦了张童生的手指。
别把事情演变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人命攸关。
可是厂里的设备更新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
反反复复,不管张童生如何控制大脑强迫自己把心变硬,选择充耳不闻或者假装视而不见,可心中似乎就有那么一束声音在默默地抵抗着,在良心口编织着一道看不见的屏障,越织越大,越织越厚。
“罢了。”
张童生终究绕不过那道屏障,站起了身子。
医院大厅进出来往的病人比菜市场还要多,张童生站在大门口深吸一口气,当他抬脚迈进去的那一刻,突然间感觉到这一刻原本沉重如山的内心放松了一些,很奇怪,人一旦不矛盾了,事情相对就容易多了。
这回他没选择上楼探望病人,径直往缴费处走去,掏出银行卡时突然又犹豫了,徘徊了一刻来钟,又不离开,最后咬咬牙加入排队行列,轮到他时这回没再迟疑,直接把卡递给收费员,收费员熟练的把卡一挥,四万块大洋没了。
保管好护士开具的收据,张童生不是滋味的迅速离去,出了医院大门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给杨艳:“我找朋友借了点钱,已在医院存进你母亲名下,四万整,你核实下。”
这钱掏了后,张童生虽说对自己不争气的行为懊恼不已,懊恼的甚至想猛抽自己几个耳光,但内心总归是稍觉安心,不过梁城这个城市他一刻都不愿多留,这里每一寸空间都如同阴霾一般令他呼吸不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