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初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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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栖同徐滕客、于林蔚同属户部，他们自然相识，我心下了然。
只是我已作出了作揖的动作，自然是要把话说完的，“吏部员外郎锆元宝拜见沈尚书。”
“元宝，这名字极妙。”我尚未抬头，便听得了沈栖话中的笑意，“原来是锆小将军，快请起。”
我这才起身，沈栖却又看向我的后方，原是于林蔚还伫立着房门口不曾动身，我对于他这让人三请五请的毛病已是十分不耐烦，何况此刻沈栖在这边等待，语气便不善，“于兄还不快过来拜见沈大人吗？”
于林蔚快步过来见过了沈栖，却未见得沈栖脸上流露出什么不耐的神色，我这方安心。
徐滕客便招呼着沈栖一同入席，沈栖此来却是为了另一桩公案，众人只得惜别，拜别沈尚书后方重新入席。
坐在席间，我心里却还想着沈栖，当真是个美人。
“乐之可是看上了沈大人？”于林蔚突然发问。
我这才发觉他竟还未走，心下不耐，刚想回一句管你屁事，你当谁都像你似的脑子里装的都是男人。脑筋却突然一动，变了想法，“没错，我心悦沈大人许久。”所以你就不要再惦记我了。
“心悦沈大人的人浩如烟海，那乐之以后怕是有的伤心了。”于林蔚竟然提早进入了开导失恋的我的情景。
“那就不劳于兄烦心了，我自有分寸。”我实在是被他绕的有些难受了。
“那烦请乐之日后也不必对我抱有这般敌意，今后种种，谁又能预料的到呢？”于林蔚说完这句话方真的出了房门。
我被噎得一口气正不上不下。
此刻徐滕客的话匣子才被打开了，噘嘴道，“人比人，气死人。有的人被当成心肝儿宝贝儿什么似的，我一个大活人在这里做了半日空气，当真无趣。”
“无趣也好过被人当猴儿耍。我是不信于林蔚是真的看上了我，我这遭怕不是被摆了一道。”
我当下猜不透于林蔚甚至于于府是否对我将军府别有居心，不禁在心下暗暗有所提防。
宴席上一时只剩下我和徐滕客二人，这场断袖分桃的话本的主角走了之后，这戏也就该散了，此时方才后悔自己刚才贪欢饮了几杯店家新酿的竹叶青，左腿亦隐隐作痛。
这便起身准备打道回府，谁承想一出门便又看到沈栖同于林蔚站在廊下交谈。
登月楼廊下设有一不大不小的小水潭，塘中撒了一些睡莲的种子，此时盛夏正是睡莲盛开之时。其间并有两丛修竹，午间的阳光透过竹叶斑斑驳驳地洒落在二人的身上，沈栖侧身立于水塘之前，前有明媚阳光透过片片竹叶落在沈栖的发际眉梢，后有微风拂来阵阵荷香，此时的沈栖仿佛处于一张古画之中，情景交融之际，沈尚书此人当真称得上顾盼生辉，风华绝代八字。
出登月楼的小径只此一条，此时我拖着残腿已踏上了门槛，只看呆了。
“真是三生有幸，不过片刻，便又遇到沈尚书了。”定神后我同徐滕客上前寒暄。
沈栖同于林蔚也停止了交谈，看向我们，于林蔚神色却还是躲闪，令人看后心下不爽。
沈栖关切地看向我伤腿，“锆小将军身体似乎多有不便，可是受了什么伤？”
我赧然地挠了挠头，“前几日出门时不小心乘马给摔着了，见笑见笑。沈尚书不必称呼我小将军什么的，怪别扭的，称我表字乐之就好。”
“乐之……”沈栖沉吟片刻，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既如此，乐之便也唤我的表字，洵美。”
洵美。我的嘴巴张了几张，尊卑有序，终究没胆子喊出来。
沈栖也并未难为我，毕竟在场的诸公也没人敢喊沈尚书的字号，我也只当他的话是玩笑罢了，此后仍旧同徐滕客一起尊呼一声沈尚书。
于林蔚此时又跳出来彰显自己的存在感，“沈大人同锆小将军相谈甚欢，卑职不便打扰，先行退下了。”
倒是给没怎么说话的徐滕客好大一个难看，也只得给我同沈栖让出一个亲密接触的空间，“哎呦喂，差点忘了元掌事让我今日过去述职，那卑职也先行告退了。”
我一时怒向胆中生，“没想到平日里户部竟如此忙碌，可是巧了，我们吏部今日却是无事。”我一把拉过沈栖的手，“不知道沈尚书是不是也有要务在身？可有时间赏脸陪陪我这个大闲人？”
于林蔚倒是没成想我竟然有如此动作，脸色越发惨白，大夏天的额头上倒渗出了汗珠。
我感觉沈栖被我扯住的手腕僵直了片刻，却也没有做出怎样反抗的举动。
我在心里同沈栖道了一千一万遍的歉，还好沈栖顾及了我将军府的面子里子没有甩开我的手，只是为了断于林蔚的念想，我不得不恶心一下沈栖了。
何其无辜。我且在心中为利用沈栖这桩事自责时，却觉得手上隐隐传来了一股力量，沈栖竟翻过腕来反手轻轻握住了我的手，沈栖露出细细的白牙，笑的像一只老谋深算的沙狐，“自然陪得。”
“此处的公事已了，也原算不得是什么大事。户部的琐事有于、徐诸位能干的同僚在，我也十分放心。下午便陪元宝转上一转也无妨。”
虽是利用沈尚书，却没成想这人竟如此配合，简直要反客为主了。我突然心下一凉，刚刚于林蔚同沈栖相谈甚欢，我这岂不是又抢走了于林蔚在意的人。
我对于林蔚的反感便源于此，于林蔚曾寻到裴真和徐滕客旁敲侧击，令他们在他面前同我疏远一些，醋味之大，令徐滕客同我转述时仍起了一身鸡皮。
看起来于林蔚同沈栖关系尚可，我这番打扰到二人，不知于林蔚是否多想，可千万别觉得我因为他二人相谈甚欢，而为他二人中的一人玩味。
我心下一团乱麻，只觉得深深的无名的恐惧，于己，于将军府。
沈栖握住我的手捻了一捻，我这才回过神来。忙恭敬的不露声色地将手抽出，拱手道，“那便叨扰沈尚书了，请。”
沈栖是乘马车来的，我蹭了沈尚书的马车，便让小厮赶着家里的马车先行回去了。
我抬眼看沈栖的马车比起自家的倒未见得多奢华，不见古玩软塌，书卷公文倒是不少，马车里混合着淡淡的墨香和檀香，闻来倒是令人心神安宁。
放下马车的帘子后，沈栖脸上的淡淡的笑收了一收，冷色道，“不知道沈某这场戏配合的如何？”
我一愣，心道还以为沈栖同于林蔚一样看上了本小将军，没成想是自己多情了，一时却又不知该如何作答。
说自己利用他为了让于林蔚放弃喜欢自己？虽然心下反感于林蔚，但我同于林蔚还称得上“朋友”二字，于亦在户部沈栖的手下做事，为于林蔚，为将军府，我到底要咬着牙将这些面子压住。
沈栖不待我回答，自顾自说道，“听闻锆小将军前几日本是要去冀州的，这腿怕也是因此受伤的。如此锆小将军还是暂时将玩乐的心思收一收，安心在家养病才好。”
看来本人去冀州当日在街上坠马一事在金陵城已传开，我被沈栖的话臊得脸通红，沈栖又说道，“沈某平生最恨被人利用。锆小将军第一次见我便利用了我一次，当真可恨。”
我心下一惊，还没等我惊完。沈栖又跟一句，“三番两次无故给之逸难堪，更加可恨。”
听罢，我这颗心方才彻底凉了。
“今日之事我委实对不住沈大人，但是对于于林蔚，我无话可说。”我此刻才深刻体会到于林蔚的“远近亲疏论”。
于林蔚曾对我辨析过我们“太学四子”的私下交情，在我看来，我同三人的交情都十分深厚，无甚偏颇。但于林蔚反驳道，于他看来再好的朋友也是有远近亲疏的，这四人中他同裴、林二人的关系最淡，同我的交情可算得上第一好。只是不知后来是否连这“第一好”也无法满足他了，又琢磨上我“枕边人”这一空档。
此刻若以于林蔚的观点论之，我很明显地被划分至同沈尚书、于林蔚对抗的阵营中去了。我只得在心中为自己暗暗叫屈。
“之逸性子虽孤僻，却也不至于平白遭人欺凌。锆小将军为人处世理应多思虑一下将军府。仗势欺人，恃强凌弱，可是府上家风？”
我万万没想到温润如玉的沈栖呵斥人的时候言语竟如此犀利，我不便同沈栖过多解释其中缘由，只得打落了牙齿往喉咙里咽，“乐之受教了，只是一人做事一人当，家父于祖父对乐之管教甚严，是我太过骄纵，经沈尚书点拨后，乐之定当痛改前非。”
改个大鸡腿儿，我还在记仇小本本上将沈栖的名字划拉到于林蔚的一旁，能怎么办，惹不起躲的起，这户部被自己得罪了上上下下，今后左右是去不得了。
我偷偷看向沈栖的脸色，他应也在思量我说的话的可信度，面上并未流露出什么教训小辈之后的得意神色，嘴里却也未再吐出什么伤人的言语。
在我一颗心正七上八下之时，马车停住了，马夫将门帘一掀开，我迎面看见了将军府三个大字，方才觉得自己如溺水之人，终于上岸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初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