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缘》已兮

3、若即若离，不离不弃

　　早春的一天，舒欣看见童鸾和南瑟在花坛边的榕树下争执。她没有上前，隔着木槿的枝叶，看着南瑟难得难看的脸色，他皱着眉，把声音压在喉咙里，低低地，模糊而愤怒。童鸾微低着头，脸色平静苍白而眼神决然。两个人僵持一会儿，南瑟终于还是转身离开。
　　舒欣看着童鸾双手插在口袋里在树下站得笔直，正是雨后，大滴的雨水从茂盛的枝叶间落下，打在童鸾齐肩的长发和单薄的衣服上，她的眼神悲伤而寂寥。舒欣知道只要她上去叫她，她就会转头微笑，但舒欣只是站在木槿后，隔着几步距离，陪了她整整一个下午。
　　那天下午，舒欣想了很多，关于南瑟童鸾。童鸾会讲起初中的茉莉花，风铃草，讲起小时候屋外篱笆上的牵牛花，可是她从未提起过生命里经过的人或事，不说朋友，父母，家。
　　那天之后，南瑟再也没有出现。偶尔和舒欣通电话，淡淡问起近况，闲聊几句声音依旧带笑，然而当舒欣提起要再一起玩，他就沉默，然后笑笑岔开话题。
　　后来舒欣问童鸾，小心翼翼看着童鸾的表情。童鸾支颌坐在窗口拨弄那盆茉莉的叶子，微笑，“我和他对一件事意见不一，又都不愿让步，所以，”她有些无奈地耸肩，“他说他不再见我。”
　　舒欣吓了一跳，“真的？没这么严重吧。不能退让吗？”童鸾沉默一刻，“阿欣，有些事绝不退让。”
　　舒欣看着童鸾异常认真的眼色，没有再试图说服。
　　童鸾叹气，“即使如此，南瑟还是很好的朋友，对你对我，都是如此。”
　　舒欣发现，童鸾和南瑟都是极端决绝的人，顽固刚烈，说出的话做的决定也许真的到死都不会改变。
　　南瑟真的没有在和童鸾见面。日子就这样擦肩而过，对于南瑟是偶尔的电话，对于童鸾是相握的手。一个若即若离，一个不离不弃。

　　高三。全体高三学生迁到了郊外的分校。刚开发的校区分外荒凉，操场上生长着各种杂草，手指长的蟋蟀在草丛里跳来跳去。
　　童鸾悠闲依旧，丝毫没有身为高三学生应有的自觉，而舒欣功课日渐吃紧，每天为课业忙得焦头烂额。
　　日光灯惨白的灯光下，满满一教室人只听见翻书的声音和笔在纸上疾书的沙沙声，静默而分外压抑。
　　舒欣好不容易做完一套数学试题，头晕眼花地揉着额角，侧头却看见童鸾桌上与课业无关的不只是什么书，厚厚沉沉的。童鸾手摸着树叶，眼睛却望着窗外。
　　“做完了？”童鸾回过头。“有道题……”舒欣话说了一半，摸着头看了童鸾桌上的书一眼，“阿鸾，你也不能老这么悠着啊。”
　　“我看看。”童鸾拉过舒欣的卷子。舒欣在一边看着童鸾难得专注于课业的眼神，有些发呆，过了一会儿，童鸾抽出一篇白纸，开始写写划划。舒欣知道童鸾有随身携带白纸的习惯，她偶尔会记一些感受或摘录字句。
　　过了一会儿童鸾翻过白纸，在背面工工整整地写解题步骤，写完递给舒欣。
　　舒欣惊讶地看着逻辑清晰条理分明的解析，瞪圆了眼睛，“阿鸾，你真是天才。”
　　“不是。”童鸾关上书，敲敲那本山海经的封面，眼神一瞬间有些沉寂，“有那么一段时间，我像看这些书一样看过这些教材。”
　　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些逐光的昆虫从窗外的黑暗中飞进来，在日光灯上撞来撞去。“出去走走吧。”童鸾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