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生意3 ...


  •   黄涣紧紧地攥着拳头,心里有些期待却又有些许不可名状的逃避。这样回忆了一路,他还是来到了龚氏院子门口。二姨娘的院子在城中,就像兄弟们在昶州的院子一样,站在门口是看不到里面什么样子的。
      犹豫地望了望门上两只凶神恶煞的门神,上次来可不是这么光明正大,是从后院翻过来的,也不知二姨娘有没有注意到黄涣放在桌上的银两。
      “怎么不进来?站在门口像什么样?”院子里传来了一声干脆而清冽的女声,如同一壶烈酒,严厉中透着熟悉。
      这是.....二姨娘?
      黄涣缓过神来,拍了拍袍子,走了进去。眼前的景象却让犹豫许久的黄涣大吃一惊:二姨娘端端跪坐在院子中央的桌前,着黛色长襦,外套天蓝色绣花褙子,碧色披帛垂直在地上,端庄的样子就像京师的某位富家夫人。
      “姨娘?你不是.....”黄涣一时不知该如何说好,眼前的惊讶让他无法捋直了舌头说话。
      “哈哈。”姨娘放声笑了出来,倒出了两杯酒。“你是想说我疯了?唉,那是给外人看的把戏。”
      黄涣没有办法细想,喝了口淡酒,转过身呆若木鸡地望着院中的桂树,桂花随风飘落,满院都是浓郁的桂花香味,可现下才六月。
      “这桂花啊,是我用修术变得,无论春夏秋冬,只要我高兴,它就能开。”解开了疑惑,龚氏转过身,自顾自地说了。“十五岁的时候,我还没你现在怎么大时,我还是黄氏门下的一名门修。你爹说第一次见我,便决定非娶我不可,他还说,我目若朗星,让他别无他念......”
      黄涣的娘是父亲的妻子,但他知道,除却夫妻之名,他们之间好像就剩一个黄涣了。听姨娘一言,才知,模糊记忆中严厉的父亲,仍有柔情的一面。
      “后来,我嫁给他,有了你哥哥。”姨娘嘴边勾起浅浅的笑,一瞬仿佛回到当年。“涣儿,你现也是该成婚的年纪了吧?你哥哥若是没走,怕是连孩子都断奶了.......”
      说到这里,黄涣心口便隐隐作痛,若是没有十几年前的那场家难,很多事也会不同。
      黄涣酌着杯中的酒,姨娘也总会在酒杯见底时添上。她说起年轻时与少年时期的黄老爷一起打闹,去山上打野味,去河里捉鱼。好似每个人的青葱时光都一样,一直得乏味,而又因为不同的人变得无聊而有趣。
      太阳逐渐当空,不知什么时候院中的桂树开始丰满荫翳,为黄涣遮住了扎眼的阳光。
      “晌午了,我去把菜端出来。”姨娘起身走去了厨房,黄涣打量起院子中的陈设,上次来得太急无法细细地观察。二姨娘并非如记忆那般生疏了,一上午的时间,以前觉得毫无作用的回忆突然变得十分珍贵。
      “涣儿,这些年,你过的如何?”龚氏摆好了一桌菜后,回到原来的位置。
      “在那之后,我被我的师父养大,时过境迁,我师父也仙逝两年了。”黄涣客气地夹起盘中菜,心里突然变得敞亮。“师兄弟们一起生活,过的还算富足,暂时没有婚配的打算。”
      “可有心仪的女子?”姨娘笑道。
      “有的。”黄涣点点头。“昶州,邻居家的。”对于这些,黄涣在像姨娘这种长年不见面的故人面前,向来直言不讳,若是叫他对程桀那种熟悉而又亲近的人,却是说不出来的,没准会被那家伙笑话。
      黄老爷的胃从来都是整个黄门的一块心病,是因为幼时被不知哪路野鬼下了降头而变得无比脆弱,所以黄氏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食不言。今日,黄涣与二姨娘同食,两人也十分默契地无言。
      等到双双放下碗筷,二姨娘才咳嗽一声。“时候也不早了,下午姨娘还有些事,你就先回去吧。”
      “可是......”黄涣对这突然的告别有些惊讶。
      “你明日来找我吧,我来告诉你十几年前的那件大事。”姨娘不等黄涣有反应,已经站起身。“涣儿,你要记住,家仇不可不顾。”
      黄涣一瞬间突然变得恍惚,姨娘已经做出了送客的动势,黄涣只得往外走。“可是姨娘,你为何要在外那样?”
      姨娘扯了扯嘴角,眼中闪着朦胧的笑意道:“明日,明日姨娘慢慢给涣儿说。”
      黄涣立在门口,少年意气风发的样子,好似当年的黄老爷。“那孩儿明日再来叨扰。”转身便进入了那深邃的巷子。
      龚氏关上门,静静地收拾着桌上的碗筷与杯子,嘴上扬着一如当年的笑。

      景先成占了程桀的房,程桀觉得自己是念在景先成事先晕倒的份上,才极不情愿地跑到黄涣的榻上。所以在五弟面前斩钉截铁的说,不是自己没有力气去抬景先成,而是念在景先成病人不方便周折。
      五弟向来不喜说话,心里肯定也在抱怨这人无聊。
      “得,都十二岁的孩子了,跟个小哑巴一样。”也没顾五弟的表情,自己说完便大摇大摆地关上房门,躺下歇息了。
      五弟张湉心里一阵郁闷,都快至弱冠之年的人了,怎么还跟个五岁孩童一样。
      睡得一阵舒爽,已是晌午了,去了趟李庭和张湉的房,都空无一人。程桀只好独自一人看着客栈楼下座无虚席,吃饭的客人走一波来一波的架势,丝毫没有给程桀在这里吃饭的机会,于是打主意去街上其它馆子买。
      出门的时候去看了一眼景先成,那家伙还晕着的,呼吸平稳得像个正常活人一样,而脸却愈发煞白了。看来此次出门不仅要去解决肚子问题,还要去趟医馆了。
      由于日头的毒辣程度相对不再那么逼人,街上也比昨天热闹多了,熙熙攘攘起来。
      大哥说是去拜会明州旧友,黄涣去会亲戚,老二和老五说不定去严府报到了,如果预料得当的话,今晚会搬到严府去,那景先成怎么办呢。
      找了一家僻静点的小馆子,这里人相对于客栈那边要少一些。为了不浪费时间,点了菜后,便跑去了邻街的医馆。
      站在医馆门口,便能闻到淡淡的药香味,程桀抬脚便跳进去了。手中握着剑的样子,倒不像是来问医的,活像是来打劫的,在做派上跟山边上刚下来的山匪没什么两样。
      “先生,我是来找你的。”程桀望了望四周的陈设,果然天下的医馆都一个样。
      “哦......”老大夫缓缓抬起头,程桀心想,果然天下的郎中都一个样。医馆一样,大夫一样,果然行医如师父所说就是天下最无聊的事。
      “大夫,你吃饭了吗?吃了的话,还是跟我走一趟吧。”那大夫行为动作完全是标标准准地老年人作风,他缓缓地放好手中的笔,程桀看得十分着急。“您快去看看吧,我的朋友得了一个了不起的怪病,你不快点去,是会死人的!”
      “唉。”老大夫叹了口气,十分灵活地从桌后走出来。“看你样子,我还以为是来找麻烦的。怎么?你朋友怎么了?”
      “他晕倒了,但十分不正常,我也说不清。”程桀拿起桌上摆放的地丁草来闻,觉得没有意思,又放回原位。
      “嗯.....”大夫捏了捏下巴上的山羊胡,看这个动作,程桀想起了自家已经仙逝两年的老师父,以前总感觉那样捏下去,会有那么一天下巴会秃。“哪家客栈,我未时一刻来。”
      程桀正准备走,发现不对,道。“大夫,我给你说了,我朋友病情很急的!”
      “呵。”老大夫冷笑,脸上写满得意和睿智。“急的话,你来的时候就不会在门口望半天了。”
      嚯哟,这老头竟然是个高人,程桀悄悄后悔看轻了他。程桀从小跟着师父学艺,脚步练得十分轻巧,甚至有些内行都不能察觉。
      “行吧,行吧。我在客栈等你。”程桀跳出门槛,向后方摆摆手道。“谢了啊,大夫。”
      程桀飞快地跑去小馆子,饭菜早已备好,程桀快速地解决完中饭,便潇潇洒洒地回去了。
      走到客栈时,里面的人也不同刚刚那么多了,程桀一摇一摆地问小二要了一碗粥,然后回到客房。
      景先成果然不负程桀希望地没有醒,怎么回事,才出门一会,这小子怎么突然就长得眉清目秀了。程桀收回目光,无聊地跑去翻行李,谁知等程桀把兄弟几个的衣服理得整整齐齐后,那郎中还没来。
      程桀性子急,正准备出门去催一催,大夫就提着医药盒子站在了门口。程桀二话没说,拉着大夫就忘床边走。
      大夫看到景先成先是感到诧异,伸出手来给他把脉,脸上显出不可名状的惊讶。“你这朋友是突然晕倒的?”
      “嗯?怎么?他是怎么回事。”
      老大夫皱了皱眉,嘴哆嗦着,好似这话不知当讲还是不当讲。“他会醒来的。”说罢他拿出两根银针,忘景先成下颚两寸的位置上一扎,道:“过一刻就醒,他这病怕是不能医治。”
      “你说这会不会是被下降头了?请巫医的话,管用吗?”
      “诶哟,我是行医的,治的是普通百姓。巫毒那方面,我可是外行。”大夫擦了擦额前的汗。
      “嗯,那多谢你了。”程桀若有所思地点着头,把大夫送出了房间。
      回来后又呆呆地坐在那里。
      一刻钟后,景先成果然睁开了眼。“哟呵,醒了?”程桀终于打起了精神,快步走去把桌上的粥端过来。
      “饿了吧?吃吧。”他递给了坐在床上的景先成,他显然是对这碗粥有些惊讶,不过迟疑之后还是端这喝了下去。
      “你到底是干什么的?”程桀漫不经心地帮他拍着被子,好似随口那么问道。
      景先成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不引人注意地笑了笑。
      程桀不等他开口,端坐在对面,眯着眼,看着好似云淡风轻的景先成。“很明显,你不是读书人,并且身边的朋友里,也都没有读书人。”
      景先成诚实地点头。
      “乡试是在八月,而会试在明年三月。书生赶考都是在八月到次年三月,而现在才六月,所以你糊弄人的说辞也太不小心了吧。”程桀趁着说话的空当,慢慢步到桌边倒了一杯茶,倚靠在桌边。“今早就想问你,结果你晕了。”
      景先成把空的碗放在床边,道:“谢谢。”
      “你知道昨晚发生什么大事吗?”程桀又喝了一口茶,又是这样涩嘴的味道。
      景先成正欲开口,程桀又抢先说道:“昨晚,城隍庙里考城隍。所以我猜,你是考生?等等,你不会是新的城隍爷吧?”程桀摇摇头又道:“你要是城隍爷现在也不会在这里待着了,你是落榜的考生吧。”
      床上那位看着他思考的样子,笑道:“考城隍的考生不招生人,都是过世十年以上的,况且,一次只考一人。”
      “嚯哟,你果然内行人,两句话就把你套出来了。”程桀得意地一笑。“所以你到底是谁?不许撒谎。”小时候程桀也是这样逼问黄涣藏糖饼的地方在哪里的,黄涣从小有些怕程桀,因为自己坏事后,程桀每次都会第一时间跑去给师父告状,而换程桀坏事时,那家伙却狡猾地像只狐狸,愣是让人找不到把柄。
      “我是考官。”景先成也露出相同地笑,甚至还有些本来如此的不要脸。
      “切,你觉得我傻吗?我还阎王老爷呢。”程桀一脸不屑,昨晚他不小心看见了那位考官贵人,面若冠玉,一看就是一副贵人相。
      又是几瞬沉默,程桀感到景先成的目光,有些不自在,咳了咳嗓子道:“你...知道你的病吗?”
      “病入膏肓,命不久矣。”景先成叹了口气。“其实我自小爱好玄学,今年我刚守完孝,在同州已经是孤单一人,所以我打算去投奔京师的术士表哥。只可惜,还没到,我就要丧命半路了。”
      “唉。”程桀也跟着叹气。“放心吧,在你离世前,就先在这里住下吧。我程桀不喜置旁人性命于不顾,至少不会让你曝尸荒野。”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