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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凤衣1 ...

  •   “老夫人,您当心脚下。”丫头搀着一位迟暮之年的老太太,老人眼睛不好,丫头出声提醒。
      林尚书府的老太太早已避世多年,素日里只待在自己的院子,不喜人去打扰,亦不喜出门。今日丫头无意间说起府里请了舞女在琅嬅院跳“凤衣舞”,谁知老太太竟起了兴致要去看。
      临近琅嬅院时,乐声已传了出来,老太太闻声,步子不自觉加快了许多。进院,老太太突然停下步子,沧桑的眸子竟在瞬间清澈无比,扶着拐杖的手颤抖起来。入目的是一位红衣姑娘在树下翩翩起舞,衣袂飘飘。老太太停留了片刻,便转身离去,只是,转身的瞬间眼中含了泪。
      曾几何时,她也一身红色衣裙,在树下迎风起舞。只是,时间太久了,久的她都忘记自己当时的模样。
      乾定十八年,萧御史请了当今赫赫有名的医仙承安为女儿医病,萧家涵韵自出生便体弱多病,郎中说怕是活不过十五年,这些年萧御史遍访名医,却都束手无策。如今女儿已有十四,萧御史原已绝望,整日悲痛度日,谁知竟巧遇医仙承安,传闻承安能使枯木逢生,常在阎王手中将人抢回来,遇到他,萧御史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承安为萧涵韵诊过脉后,便说可以医治,只是她的病是娘胎里带出来的,且拖了十几年,并非一两月能痊愈的。萧御史一听,便恳求他住在府中,萧家上下以贵宾之礼相待。
      萧涵韵身子弱,素日里又不大爱出门,除了偶尔去瞧瞧她的好友柳湘冉,便时常待在院子里侍弄花草,只是近日,她似乎喜欢上做汤,常常一人在小厨房里煮汤。而承安性子清冷,言语极少,成日里则研习医书古方,为了萧涵韵的病也是费尽心思。
      “公子,用膳了。”姑姑摆好碗筷,唤房中看医书的承安。姑姑姓白,是承安的随侍,虽说是随侍,可承安对她更多的是照顾和尊敬。听说她是看着承安长大的,承安尊称她为姑姑,旁人便也唤一声白姑姑。
      承安放下医书,拉着白姑姑一道入座,白姑姑为他盛饭,笑道:“萧家姑娘人漂亮,也贤惠,这道鲤鱼汤是她亲手做的,特地嘱咐我要让你趁热吃,说是你照顾她受累了。公子且尝尝。”白姑姑将汤碗递给承安。
      承安接下放在一旁,只是点点头,却未动那碗汤。
      白姑姑看在眼里,心中暗暗叹气。
      午后,承安照例来萧涵韵院中诊脉送药,看见萧涵韵的一瞬,承安微微一愣,她今日着一身浅紫色襦裙,斜插一对白玉步摇,整个人愈发温婉动人,尤其是那双凤眸,微微含笑。承安眸中划过一丝不明的情绪,一瞬又恢复往日的冷清。
      他坐着为萧涵韵诊脉,萧涵韵看着他的侧颜,承安一向穿一身白衣,三千青丝用一根玉簪挽起一半,另一半垂落在身后,五官精致,眸光清冷,举止有道,恍如遗落凡尘的谪仙,不知不觉她竟看痴了。直到承安起身离开时,她才回过神来:“医仙。”她开口唤他。
      承安转过身,淡淡开口:“何事?”
      “不知医仙喜欢鱼汤还是鸡汤?”萧涵韵期待着他的回复。
      “都一样。”顿了顿,又道:“萧姑娘日后不必送了,安心养病。”
      萧涵韵一笑,道:“无事,反正我素日里闲着,就当答谢医仙的恩情。”
      承安不再言语,转身离开,走到门口忽然停下,淡淡道:“这身装扮很适合你。”
      萧涵韵眸光一亮,他这是第一次同她说起她病情以外的事,而且是肯定她的衣妆。她沉浸在方才的喜悦中,直到丫头提醒她该服药了她才缓缓起身。
      随着时光的流逝,萧涵韵的身子在承安的调理下日益好转,她自幼便喜欢跳舞,只是身子孱弱,经不起劳累,如今她又重新换上舞衣。
      那晚,月色极美,偶尔有几缕清风吹过,萧涵韵在花园里的菩提树下跳舞,她穿着一身红色舞衣,水袖束腰,翩翩起舞,发间的步摇随着她的步子不住地摇晃,这舞名为凤衣,起舞时,她宛如云间展翅的凤凰。忽然,远处传来一阵琴声,萧涵韵停下细看,竟瞧见承安隔着湖水抚琴,曲子正是《凤衣》,远远地,她瞧见,他似乎在看着她。随着他的曲调,萧涵韵重新起舞。
      一时间,新月皎洁,清风怡人,琴声悠扬,舞姿妙曼。一曲罢,承安朝着萧涵韵走来,萧涵韵施礼:“医仙。”
      承安停在离萧涵韵一步的地方,未回应她,却伸手拂去她发间的落叶,眸光温柔似水,柔声道:“我叫承安。”
      见他神色入水般温柔,萧涵韵心头如春日的暖阳拂过,她有一瞬的恍惚,仿佛眼前的白衣公子下一刻便要消失。相处数月,她从未见过他这般柔和的模样。
      月色动人,他们坐在亭下交谈,承安说萧涵韵的名字富有诗意,问何解。萧涵韵回他:“名字是父亲起的,愿我言诗涵韵,气拟君兰。”那夜,他们谈到凤衣,谈到舞艺,谈到曲调。
      乾定十九年,兵马大元帅柳湘尘通敌叛国,被处斩,她唯一的妹妹柳湘冉嫁与傅家。柳湘冉出嫁那日,萧涵韵去送嫁,可到柳家时,门庭冷落,只有她与倾梦两人。萧涵韵红了眼眶,昔日的湘冉如同九天的仙子,受人敬仰,如今竟是这般光景。好在,傅棋笙对她不离不弃,既是她是罪臣之妹,他也不在乎。
      回到家中,萧涵韵一直恍恍惚惚的,不知为何,她直直向承安的院子走去。到院中,看到承安拿着他腰间的锦囊正看得出神。
      “承安。”她轻唤。走进院子,问:“这锦囊我看你日日戴着,不知里面是何物?”这只锦囊他从不离身,她已不止一次瞧见他拿在手中看的出神,而每次他拿着锦囊都似捧着无价的珍宝。
      承安将锦囊系回腰间,淡淡道:“里面装的,是家人。”
      萧涵韵瞧见,他的眸中泛着万千柔情和化不开的忧伤,似乎那晚在菩提树下他眸中便是这般神情。原来,锦囊是家人留下的,传闻承安身世悲惨,萧涵韵不禁心疼,其实这般清冷的他更有柔情脆弱的一面。
      回到房中,她愣愣坐在窗前,盯着屋外的菩提树发呆,湘冉虽然一夕之间一无所有,但是她的少年仍守着她,从未离开。那她呢?自承安入府那日,她便喜欢上那样清冷孤傲的他,他可知道?转瞬间,她又想起那夜的一曲凤衣,想起他当时柔和的话语,不禁莞尔一笑。
      一晃一年半,萧涵韵已有痊愈的趋势,只是还需调养月余。今年的冬日格外的冷,鹅毛般的大雪一波接着一波席卷而来。承安叮嘱萧涵韵不要出门受寒,以免病情反复。长日无聊,好在妹妹含谨常来陪伴。
      那日清晨,大雪初停,院子里父亲栽的红梅开了,她在窗前看着覆了雪的梅花,也在等着他来。可是,那日,她并未等到他。直到午后,雪重新下起来,他才来,却不是来为她诊脉。
      “萧姑娘,东西请还给我。”他的语气格外冰冷,眼睛中布满血丝,望向她的双眸充满怒气。
      萧涵韵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的模样,她小心翼翼地问:“什么东西?”
      “涵韵,若真拿了医仙的东西便还给人家。”萧御史掀开帘子进来,道。
      萧涵韵一时间不明白,愣在原地没有作答,萧御史便让丫头去找,竟真在萧涵韵枕头下寻到了承安的锦囊。萧涵韵几乎愣住,为何锦囊会在她的房里?
      “承安,你相信我,不是我拿的。”她着急道。
      承安并未看她,也未答话。
      萧御史将锦囊还给承安,并道歉:“涵韵只是想了解医仙,才私下拿了医仙的东西,念在她一片痴心的份上,还请医仙莫要计较。”
      承安接过锦囊,一言未发便离开了,虽未责怪,但萧涵韵清楚地看到他的冷漠与疏离。
      她并不知道锦囊为何在她房里,但她知道,他不信她。
      那夜,雪下得极大,萧涵韵就那样站在承安的院子里,看着房里阑珊的烛火。她在等他出来,告诉他,锦囊不是她拿走的。可是,等了许久,承安终是未曾开门。
      “公子,萧姑娘是个好姑娘,况且她大病未愈,这样站在雪地里会冻坏的。”白姑姑劝道,看着院中脸色惨白的萧涵韵,苍老的眼眸中不禁染上几分心疼。
      “姑姑不必多言,我的心思,您难道不明白吗?”承安紧紧攥着锦囊,眉头紧锁。
      白姑姑叹气,摇摇头便不再多言。
      “姑娘。”院中传来丫头的呼喊声。萧涵韵晕倒了。
      萧涵韵醒来时已是次日傍晚,承安正坐在她的床前为她施针。
      “不是我。”萧涵韵抓着承安的手,艰难道:“真的不是我。”她的眸中闪烁着泪花,神情急切。
      承安挣开她的手,收起最后一根银针,起身离去。
      “承安。”萧涵韵挣扎着要起来,打翻了一旁的药碗,承安却始终未回头。
      接下来的日子,承安仍旧为萧涵韵医治,只是再为答过她一句话。萧涵韵为他送汤,他拒之门外,萧涵韵在他院中跳凤衣,他关了门窗,不理不睬。
      那日,萧涵韵,又去了承安院中,她决心要将锦囊之事说清楚,她知道,他不会听他说话的,便写了封信,交给他,她便离开。只是那日承安去出诊了,并不在院中。她进了承安的房里,准备将信放在桌子上。承安的房中的布置如他一般冷清,只有书案旁挂着一幅画。她挪步去看,画中是一位跳舞的红衣女子。
      “萧姑娘......”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凤衣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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