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有名》三伏川

26、第 26 章

　　“根脚，走一趟去把廖三郎他幺叔叫过来。”
　　他指着廖三郎家的方向给小牛头看。

　　两棵梨花树都已推倒，魏怿正在砍伐上面多余枝杈，听到陆小郎指挥小牛做事，魏怿不免看了眼根脚觉得它不可听懂，将信将疑道：“它能知道哪户是廖家？还能分出哪个是廖家幺叔？”

　　陆泊宴可不觉得这有什么难的：“怎么会不知，这些时日我没闲溜它的时候都是它自己出去找草皮肯的，起初我还怕它走出村子在给丢了，也出去找过几次，结果每次都是在廖家找着的，廖婆让我不用老接济着说丢不了，这牛成天去人家跟那群猪豚挤一块抢草食吃早熟门熟路了。”

　　说着他还从兜里掏出一块杂面菜饼子喂给根脚：“去吧，就经常使唤你替他担水的那人。”

　　廖家担水平时都是廖家幺叔去做，自从根脚去他家吃料以后这活就换给了小牛做，廖小三娘为这事还找陆小郎告过状，说他幺叔偷懒尽使唤根脚了。
　　根脚给廖家担水这事陆泊宴也是知道的，吃了人家的食料在给人家做点活这公平很，哪还能给它养成光想着吃白食的毛病。

　　别看廖家幺叔个头不高可是个力气大的，这一根木头少说也有六七百斤，让魏怿一个习过武的人抗都有些费力，廖家幺叔过来后那真是扛起来说走就走的。
　　搬回来的木头水分太大，要打织机还得晾晒几天，家里的院子也没多余闲地，放两根粗木头显然是放不下，村子里的晒谷场有闲地，木头就由廖家幺叔直接抗了过去。

　　回来后魏怿问他：“家里还有没有多余的被褥？”

　　“有啊，干嘛你要用？”

　　“这几天先不回后山，找出来放你屋我先跟你挤几晚。”

　　魏怿腿脚快回后山也就稍会的路，以往他可从没在陆家留宿过的，今倒是稀罕了，陆泊宴也没多问，只以为他是在山上呆的没意思了。
　　墨先生这几天下山去了墨文斋的铺子，说是有事要办得在外住几天，翁老也在山涧顶上入了定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醒。

　　家里多余的被褥都收在阿现屋，等他裁好手里的粗纸后就去了灶房找阿现要去。
　　西屋的床不大，一人睡还成，两个人就有点占不下，俩人凑合着挤了一晚，第二天魏怿在屋里比划了一通后就去了竹林，回来就在院里打起了竹床。

　　扬石子村那边今天来了人，想问主家明年的租子是怎么个交法，陆泊宴不知桑田的地租是怎么定的，就去了织房去叫陆母，陆母手里拿着把剪刀正在匹布上比对。

　　“阿娘这是作甚？”

　　陆母抬了手说是想裁个布样下来，以后凡是不同花样底色的布料都留出一块布样，如此来订货的人就可以挑他们想要的样式来订货，也省得和朱家一样还得在重跑一趟来看纹样的。
　　陆母是个心细的想的很周全，有了样板选布图确实更节时省力，至于裁布样的大小，这要看花图款式来定，毕竟每匹布上的图形大小都不一样。

　　两天后他和魏怿又去了趟村正家里，今早上魏怿习完招式后想起了自己还没定下的宅基地，他没想着以后在村子里住，但听陆小郎说陆氏以后有可能在开个作坊，村子里能盖房子的空地也不少，但要说方便些的还属离陆家最近的魏家旧宅，魏怿打算先把地皮占下，盖不盖房的先不急，别到时候在让村子里的其他户给占了。
　　村里盖房和县里不同，县里盖房的宅基地是要去衙门立户花钱买，村子里只要是分户了就可以在村子里找空地盖，但凡分户的人家也是很少的，像廖阿婆家就是一大家子几辈人同住一个屋檐下。

　　廖家一家老两口上有长辈下有三儿两女，大儿子廖老大也是廖三郎的爹，育有两儿一女。廖老二家有两个儿子，下边还有一个未成亲的廖家幺叔，另有两个女儿有一个嫁到了扬石子村，陆母曾托廖大娘问的丝线就是从廖家出嫁女那户买的，还有一个女儿也已说了亲事，这样算来一家就有十四口人，廖家还只属西河村人口一般的。
　　一大家子人住一起时间长了也难免有些磕绊，家里有老人给立足了规矩的还好，也有些家里老人不硬气的小辈们整天吵吵嚷嚷，闹着分家也是有的。
　　分家不难，难的是分了家后就属于自立一户，自立一户的人家自然也就要多交一份房地户税。

　　老村正扛着把锄正要下地，人还没出大门就碰上了二人，“你可要想好了，这地契要是立成你以后就得交户税了。”

　　这事突然开口很容易引人想岔，老村正以为魏怿是在姑母家过的不好才要定下宅基地另盖房的，虽然老村正和陆家人相交不多，可陆氏看着也不像是个不好相与的，想到此他免不得就多问了一句。

　　“想好了，地皮先定好屋子暂时不盖，户税我自会按时交的。”

　　老村正了然，不起屋子就是还继续在陆家住着了。

　　郑屠户这几日忙的很，活猪都没时间在自己家里宰，天还没亮他就去了县里等着卖猪的人家把猪赶过去，商量好价钱后就在摊子前就地宰杀。

　　出门的时候以防万一陆泊宴身上又多带了几个钱，猪肉好卖了价钱自然也就跟着长了些。年前附近村子又有一些农户去养了净猪，不知明年猪肉的价格会不会有太大浮动。他这趟出来也是为了紧着把年肉买了。
　　根脚哒哒着也跟着一起出来了，这担肉回家的活计还少不了它来做。三条五花肉，一块猪板油，半个生猪头，猪头买回去作弄一番压成猪头肉，留着以后给翁老他们做下酒菜，最后手里还剩余了几文钱又要了块猪血，郑屠户最后又给了他两根棒子骨做添头。

　　郑屠户手准刀利，被他脱下的大骨上是一根肉丝都不带有的，猪肉价高猪骨价稍贱，少有人愿意买猪骨回去啃的，他想想也不值个钱就没推脱的接了。

　　“小郎君先不急着走，在这等会。”
　　郑屠户见他要走随后叫停了他。

　　“怎么，还有事？”他伸手拽住掉头了要走的牛尾问。

　　“也没什么，昨个县里来了一伙人牙子，这会正在东城口卖人，他们都是些什么人咱也不清楚，你一个人回去路上没个同行的可不成，村里的梁大个去给别家送肉了，等他回来你在同他一起走。”

　　陆泊宴就是从东城口过来的，那边确实聚集了一些人，他还以为是有胡商过来贩卖年货了。
　　回村的路最少得走一个多时辰，被郑屠户这么一讲他也不敢独自回去了，还是等等梁大个吧。

　　梁大个是当年和梁术家一起搬到村子里的，他的大名也没几个人知道，因着他个子高估摸着有一米九还多，是整个村子里最高的，村里人都称呼他梁大个。

　　半个钟头后梁大个才回来，陆泊宴站在街道口的拐角被小风飕飕吹着，这时候的手脚早都冻得麻木。
　　根脚的担筐里就放了几块肉，见梁大个挑着个空筐回来陆泊宴接过筐子一并担到根脚身上，眼瞅着风沙又起二人加快了脚程往回赶。

　　往西河走的路平时也少见有外人走的，两人走到半道时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马匹行的燥且快，还没等陆泊宴反应过来梁大个一把紧将他薅过来带到了身后，等他转头在看，急行的马匹已从他身侧绝尘而去，干干的让转头的他吃了一嘴的土腥，他也是心有余悸，若不是刚才梁大个出手着实快些，说不好自己就被那铁蹄踏扁喽！

　　“听马蹄声就知是个良驹，这些贵人咱们也惹不起，走吧！”梁大个沉声道。

　　陆泊宴“呸呸”了几口吐完了嘴里的沙土，问：“你还识马？”

　　霍县本是小县马匹也没多少，常人见都不常见更别说是听马蹄声就能懂马的人。

　　梁大个牵上根脚走着，说：“懂马还说不上，随军征战时偶然救过一个养马的马司，多少也就跟着学了些皮毛。”

　　梁大个参过军？陆泊宴也是听他说这才知道，以前上课老师还讲过宋时招兵标准就是看身高，军饷发放也是看着身高给，在同级兵卒中身量越高的人发的军饷越多，就看梁大个的个头陆泊宴猜测他当时在兵营里混的应是挺好的。
　　后世都说宋朝廷军事薄弱，看起来也并非空穴来风。看看宋皇帝的招兵要求有多不靠谱，要说庆幸的是他只挑个头不看脸，这要是看脸挑兵的那大宋可不早就玩完了。

　　等他一路赶回来还巧了，那两匹尥蹶子野马还有野马的主人正站在院子里和魏怿说话，太阳西沉天也暗的厉害，站在门口他也只看出是一男一女的，他不耐和这种嚣张逞威风的人打交道，连话都没说的兀自回了屋去。

　　“这位小兄弟是......？”
　　不知何缘故就被人擦身而过直接无视了，方诤还挺纳闷的问了句。

　　魏怿还未说话，方诤旁边站着的一位身材娇俏的女子冷眼”哼”了一句，“师兄管他人做什么，一介乡下奴仆又哪有规矩可言！”

　　女子说话也没刻意压着声，话一出口就被从灶房里出来的阿现给顶了回去，她不悦道：“你又是哪家的小娘子？站在主家还挑着主家的不是，你家长辈又是怎么管教的！”

　　方茕一听这还了得，区区下人也敢出口来教训起她来了，一时气起便要拔剑，只这剑刚出剑鞘寸许就被魏怿一掌拍了回去，方茕没料到师叔会为一个下人出手阻她，大惊之余也随之被掌中内力震的后退一步，心神不勉被冲撞到。

　　“这里可不是你该撒野的地方！”魏怿眼神凌厉的看着她道。

　　方诤无奈摇头，知是自己师妹又闯了祸急向魏怿请罪：“师叔莫怪，师妹是个没定性的，言语多有冲撞回去后我定会叫她面壁自省！”

　　方茕定下神识这才回想到阿现刚才说的，她没料到刚才的少年人才是这里的家主，她先入为主的以为魏怿师叔才是。
　　也不怪她没看出来，陆泊宴天天在家瞎忙活，为了方便干活他也是个不要样的，一身粗布长袍外加两个跟补丁似的大口袋，再添上刚才在路上吃的一身的灰土，除了那张因天黑没被看清的脸，浑身上下哪哪都透出一副质朴的家奴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