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子冢》白霜

8、缘起

　　“何慕！”南柯惊呼着从噩梦中醒来，噩梦里何慕显然已经被纸人捉走做成了串烧。擦了满额头的汗，再看时，已经在自己家中，一切都好像没有变化，恍如每个普通的清晨。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做的梦？恍惚中南柯分不太清最近的现实与梦幻，并有那么一瞬间期望父母的离世也仅仅是这场噩梦的一段而已。这时，听到她叫声的何慕与北户推门进来，看见南柯已经清醒，马上坐到病床边问她感觉怎么样了，南柯摇头以示无碍。
　　“怎么回事？”
　　“还想问你怎么回事呢。一身都是伤，只好打电话叫沈阿姨来给你擦药换洗。”沈阿姨是南柯一个忘年交的现代职业女性，说起话来就是十年后的南柯。
　　“你俩没事？”南柯看二人一点也不像被折腾过的样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人品有这么差，三个人进去就自己有事？
　　“没事啊，进门就晕了，醒来之后在门口没找到你，下楼一看你就躺在地上，好好的把人家阳台的玻璃都撞碎了，要不要这么暴力啊。还好天黑了没人看到是你干的。”
　　南柯没力气申辩自己才是遭受暴力待遇的受害者，只能瞪他：“还不是你们俩，半天不出来，我只好进去找你们啊！里面妖孽丛生，要不是我保护，你俩早被妖精吃得骨头都不剩了！”
　　“好好好，你最厉害了。”何慕也不跟她争辩，把她又放躺下盖好被子。这还重病号一名呢，有什么好嚣张的。
　　“北户，再去趟曾媛家，我既然活着回来，证明对方已经跑没影了，你去把这段时间她家附近的灵力波动监测记录拿回来。何姑娘去给哀家下面，饿死了！”南柯一面躺下，一面下旨安排手下做事，半条小命搭在里面了，总不能一点成果没有吧。
　　二人分头行动，南柯把面吃完，正让何姑娘给她捶腿捏肩的时候，北户也回来了，手里一叠都是监测记录。南柯仔细看了看，找到有自己波动的那一段，再往前推一天就是曾媛的死亡时间，那个时候，果然有灵力消失的痕迹，人虽然不能看见鬼，但都多少有灵力在身，并且是维系三魂七魄在身的唯一凭藉。曾媛的灵力被抽空，大概就是这样死的。而在自己混战的时间段里，也很明显看到有和当时类似的灵力波动，袭击自己和杀死曾媛的显然是同一人，这种抽空的手法很难让南柯不去联想父母的悲剧，可是，她记得纸人身上留下的灵力痕迹和现在手上拿的记录并不一致。难道这两件事真的没有关联？
　　南柯撑着满身伤痛下床，何慕正要阻止，就被她打住：“曾媛一家就要回来了，得赶在前面把这事查清楚，不然他们一家都有危险。”何慕拿她没办法，只得搀着她走。
　　这次三人一早隐身，免得在小区里太唐突惊人。来到曾媛家门口时，南柯特地让北户多费点事，用精度极高的探测仪器在门缝里感应了好几次，确定没有问题了，三人才进入门内。这就是普通的家庭住宅，除了被南柯撞破的阳台玻璃，一切都像主人还在这里生活一样，丝毫看不出南柯一身的伤都是在这受的。这时，北户手上已经记录下袭击者灵力波动的雷达呜呜叫唤起来，显示方位正式在卧室方向，三人又像在大门时一样小心探测过才敢开门进去，发现这正是曾媛的卧室，铺的整齐的床，窗台边迎风摇曳的绿色植物，椅背上搭着外套，书桌上还摊开了一本小说，好像这姑娘从未发生过不幸，马上就会回来。南柯从何慕肩上腾出一只手来，捏诀念咒，房间顿时如学校厕所一般，显示出灵界的情况。大规模的灵力爆发过，地上还留下一个五角星的印记，血画成的五角星。
　　五行阵是天地五行的象征，为什么有人要用血来画？难道幕后黑手就是利用这个杀死了曾媛并袭击了自己？南柯隐隐有直觉，但说不上来，突然想到学校里火并而亡的小鬼数是五的倍数，一边召唤还在学校的小鬼地毯式搜索五芒星印，一边让北户把现场拍照记下来，暂时还说不好，得去派出所和火葬场拿到消息才知道。

　　据北户与何慕从派出所与火葬场“自己人”手中拿到的消息，那天就在同一时刻，包括曾媛在内有五人是以心脏病发等正常原因在夜里突然暴毙的，这五人的命格中各以五行之一为重，虽不是纯五行之人，在普罗大众中也算的上十分难得了。而这些人的房间内，以及学校最不起眼的犄角旮旯，都发现了五芒星的血印。北户取样分析，发现画五芒星的血都来自同一个人，这个人的血在当前的公安局样本库里没有找到匹配的记录。
　　南柯心里十分难过，如果当时积极追查，又或者和南宫换防让他来调查，这些糟心事可能都不会发生。为什么自己当时不以为然，放任事情发展成现在这样，这五个人完全死于自己的不作为！南柯心里向那五人说了无数次对不起，其中还有一人是自己的同班同学，虽然没什么交情，但至少也是朝夕相对的同窗之谊，很可能凶手就是因为是自己的同学才选中了曾媛。何况，南宫的死与纸人有脱不了的干系，从时机和作案方式上来说，几乎可以断定，凶手是同一人。
　　还会不会有下一批的五个人？人海茫茫，自己又怎么去保护他们？目前的线索还不足以找出凶手，一向做事轻轻松松手到擒来的南柯深觉从来没有过的无力感。

　　饭桌上，何慕与北户二人丝毫没有察觉南柯此时的心理活动，吃得十分愉悦，毕竟一天跑进跑出也又累又饿了。南柯的筷子在碗里光戳不动，菜也没动一口，实在无法欺骗自己这样安然度日了。她放下碗筷，只说了一句：“我去图书馆查资料。”便出门去了。
　　何慕与北户愣住，怎么突然说要去图书馆？
　　南柯所说的图书馆是南方这边珍藏道家典籍经录的地方，其实到现在也就是个地下防空洞，设备很简陋，藏书量倒是毫不马虎，赶得上大半个省级图书馆了。南柯面前已经堆了小山一样高的书，都是她找来的和五星有关的书籍。何慕来时，看到整个防空洞就只有南柯与管理员两个人，南柯整个人已经埋进书山里去，看她似乎已经翻阅了不少，但脸上的表情却毫不轻松。何慕走近去，轻咳两声：“怎么样了？”
　　南柯连头也没抬起来看他一下：“检索结果有一百七十四条，这边能看到的只有这六十二本，剩下的都在东方图书馆。”
　　何慕看她离开的样子，想想也就明白了，她多半是把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这是她终身要守卫的地方，可是她父母就不明不白死暴毙家中，现在也毫无眉目，紧接着又有五个人离奇死去，这都未必是那五个人自己的因果报应，而可能是她保护不力。好不容易南宫的阴影稍微过去一点，南柯能强打笑容，而这次事情给她的打击一点不亚于南宫的死。南宫死她失去的是双亲，而这五人的死，质疑的却是她的命运，她的天职。道士的天职，就是保护苍生，维护这世间的平衡。即便南宫与南柯平日里吊儿郎当，却都是战功卓著之人，斩妖无数，坚守自己身后这片土地。这次恐怕是南柯生来最大的失职吧。
　　而何慕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来帮她，只能坐下来，和她一起查阅典籍。整个防空洞里只剩下图书馆里沙沙的翻书声，二人的头顶是一盏温和的冷光灯，仔细看才发现，这里面不是灯管，而是真的有一只萤火虫，发出刚好的光芒，看书足够明亮也不刺目。这是图书管理员世代驯养的品种，仿佛宠物一般，在这防空洞下均匀分布，自动感应，天黑后若有人来便会亮起，必要的时候也能聚集在一起，靠发出强烈的光芒来临时防御敌人争取时间。此时，那只会发冷光的生物盈盈飞舞在灯罩中，仿佛一点感应不到这人间冷暖炎凉，红尘水深火热。
　　突然，防空洞深处传来书架倒塌的声音，以及相比之下几不可闻的一声惨叫。南柯与何慕警惕地互看一眼，抬手示意管理员他俩去看即可。究竟是谁，那一处的萤火虫并没有亮起，那人可以瞒过萤火虫？待二人到那一区时，现场果然惨不忍睹，连着好几个书架骨牌似的倒下，摊得满地狼藉，萤火虫直到南柯他们来时才亮起，原来没坏。南柯从腰间抽出一张符咒，指尖燃起火苗迅速烧尽符咒，紧接着何慕眼熟的学校那些小鬼都出来了，纷纷跪在地上等候南柯差遣。
　　“找。”南柯心情不太好，懒得和他们废话。
　　而小鬼们实在不太明白这是要找什么，但看南柯今天眼神格外凌厉，对上去恐怕要被斩个十块八块，实在不敢多问，只得眼神向何慕求救，何慕乐得看他们慌乱，只作不知道。众小鬼又不敢耽误，只得立刻散开来在书山各处搜寻，实在不知道，样子总要做一做吧。
　　突然其中一处小鬼被弹开，一道耀眼的白光闪过，周围的书也被吹开，一时间灰尘弥漫，尘雾深处传来不停的喷嚏声。半晌，尘嚣渐止，浮现出一个影子，还在弯腰不停打喷嚏。
　　是个人吗？又不远怎么会这么模糊？南柯十分淡定：“中了我的毒，还不报上名来。”原来以前有个同学对狗毛过敏，这让南柯有了灵感，准备了许多尘埃混合物，里面有狗毛花粉灰尘等各种过敏原，让小鬼们到紧急时刻就抛出来救急，十有八九喷嚏攻击能奏效，对方打喷嚏那会小鬼们也就脱身躲起来了。
　　“卑鄙！”
　　“哦，原来姓卑名鄙啊。久仰久仰！”
　　“你——”卑鄙被气得无言以对。
　　何慕心下十足安慰，看吧，每个第一次和南柯交锋的，都会当场气绝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