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子冢》白霜

11、温萤

　　翌日，南柯一大早就醒了，神清气爽，趁还没到午时，先去父母衣冠冢前做个阶段性汇报。佩剑出门，自觉威风凛凛。
　　“老头呀，承影剑被我拿到手了，羡慕嫉妒恨吧！啊哈哈哈哈哈……”请大家自行想象东方姑娘脸。
　　待回到家中，差不多是午时，何慕已经做好饭和北户等在客厅中，桌上放了厚厚一叠资料，大致是南柯这五天没有浪费时间，找来的有关五星的资料，以及何慕与北户同时间调去的其他图书馆的资料。而承影也如约出现，如入剑时的一道光芒自剑中飞出。
　　“咳咳，接下来会议正式开始，请问承影同志，对案情你还有什么不了解需要我们补充的吗？”
　　“不需要，你们去曾媛家的时候我也在那。”
　　三人立刻色变，莫非凶手就在眼前？
　　“看什么看，要不是我来得及时，你就被凶手弄死了。”承影一看就知道这是怀疑到自己头上了。但不说还好，这一说可就有点拉仇恨了，敢情这么早就知道情况了一直不现身，直到图书馆才假装第一次遇见，有何企图？
　　“你干嘛要救我？”南柯忍不住问了出来。
　　“不救你谁来和我签这契约？”
　　不好！以南柯自身多年坑蒙拐骗的经验，这是栽在同道中人手上了！要坏！昨天就觉得不对劲，今天听承影这么一说，越发诡异起来。南柯此时沉淀下心绪，仔细思考契约这件事，要是这货早就心怀不轨，故意在那时候搀和一脚，造出凶手多高深莫测的假象，其实本身很好解决，之后三下五除二把这事搞定了，自己不是接下来都卖给这两口子了？而且昨晚上是哪根筋不对劲，非要自己提出来这辈子不成还有下辈子下下辈子？这可真是卖身了呀！爹呀！孩儿这是卖身葬父啊！
　　“哎呀，有什么好计较的，大家今后就是一家人啦。”承影看出南柯心中愤愤不平，脸笑得开花似的，眼睛里透出的完全是市侩得逞的老谋深算，哪有一点十六岁少女的天真无邪？说着还一手伸过去和南柯勾肩搭背，“你看，你房里这么乱，没事多个人给你清扫一下挺不错的吧。又比如说，你痛失母爱，但以后每天回家就有热饭热菜等着你啦，多温馨呀。又比如说，从此以后还有个高手陪你练剑过招了，一点都不孤单……”南柯怎么听着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的样子，而何慕隐隐觉得自己有失业的危机感，前两条他能圆满完成任务，但第三条……还是算了吧，以南柯的战斗力即便自己有力也无心。
　　“咳咳，言归正传，这个案子啊……”承影见好就收，戏耍够了就想用案子的事来蒙混过去，南柯当然不能够了，当下就愤怒地一掌狠狠拍在桌上，现场气氛瞬间僵冷，何慕和北户大气都不敢出，他们昨晚也在那，难保南柯不会拿他俩没有阻止她犯傻这事来折腾，哈利路亚菩萨保佑！
　　只见承影也是狠狠一巴掌拍在桌上：“拍什么拍！力气熊了不起啊！还想不想知道凶手是谁了！”
　　何慕生怕二人火并把这小破屋给掀翻了，忙道：“您说您说，我们都听着呢，看，还做笔记的。”
　　南柯被自己人狗腿绊一跤，气势上已经输了，只得狠狠瞪了眼何慕，示意让承影继续说。
　　承影略有些得意道：“其实那天去曾媛家吧，你们比我早进去一点，我在后面，正好和凶手遇见了，她正忙着对付你，被我偷袭一下便逃走了，然后你也出来了。经我观察，凶手用来困住你的幻境除了奇门遁甲，还有巫术，我所说的巫术，是指比我们孔周三剑更久远的时候，传说有十大巫师，他们所使的巫术之力非人非鬼，非仙非妖，至今没有人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这种力量连绵到后世，连汉武帝也十分忌惮，曾因为怀疑未央宫有人行巫而严惩过太子。但在十巫的源头，巴蜀之国销声匿迹之时，这种力量也渐渐失传，十巫失去传承，渐渐被历史湮没。而在明朝时，又有一个人，被传说为十巫的后代。这个人就是郑和，他以巫术辅佐朱棣登上帝位，知道朱棣对他不放心，怕他再去辅佐别人，便借下西洋意图逃出生天，前几次还老实回来了，直到朱棣死后，他第七次出海，死在了印度，只把尸棺带回来安葬，事实上也有人传说这次他终于逃走了。即便那个后代不是郑和本人，我也敢确定，那人一定就在郑和的船上，趁着某次机会就再也没有回来。”（这一段完全是瞎掰瞎扯，各位看着笑笑就好，轻拍，千万不要浪费自己宝贵的时间来写一篇考据论文来驳斥我。。这样一定只会让贱贱的作者觉得更爽。。）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承影深吸一口气道：“那人就是我所说曾亲眼见过用五星献祭引来魔鬼吞噬祭品的施术之人。”不出所料引来三人的瞪视，满足了虚荣心的承影又开始说道：“知道这个人无非是为了救治含光，我曾一路跟踪他，看到他施术，发觉并非善类，不好相与，便放弃了和他接触的念头。说起来，也并没有正面和他打过交道。而关于十巫的事，我也是由一位朋友那听说来的，要想知道更多，就得去问她。”
　　“你的朋友……不会作古了吧……”何慕小心翼翼地插嘴问道。
　　承影送他两颗卫生丸：“放心，就算你们张家全体作古，她也还活得好好的。”南柯叹气摇摇头，没见过这么喜欢被仇人虐的，还自己送上门来。
　　“那她现在在哪？能联系上吗？”
　　“很久以前她就隐居了，恐怕只能直接上门找她。”
　　“住得远么？”南柯不禁想到之前一时头脑发热直接从家里飞新疆，勉强长途飞行的苦果就是岔了气好一阵子提不上来。
　　承影似乎看出南柯所虑，一边在圆形的餐桌上开始画法阵，一边道：“放心吧，只要有了小山，去哪都不成问题。”南柯自认是画法阵画符咒手速惊人的，但是在承影面前完全不够看，面前规规矩矩的法阵一蹴而就，这已经不光是熟练就能达到的境界了，果然是种族天赋！承影画完法阵，抓起南柯的手，在指尖取了一滴血滴在法阵中央，法阵便开始由中心向四周卷起气旋，一会便笼罩到了天花板的高度，随着一声野兽的嘶吼声，一只体态像小猪，但是鼻子长角像犀牛的东西便出现在餐桌上。
　　“嗯，好一只待宰的烤乳猪。”北户忍不住感叹。

　　那长着犀牛角的烤乳猪待周身的浮尘淡去，不耐地刨了刨蹶子，仰脖嘶叫两声，看那身形足有三百来斤重，南柯暗暗为自家餐桌担心，却不知烤乳猪天赋异禀，端地生来就会腾云驾雾，此时随像狠狠踩在这左摇右晃的餐桌上，其实又未着分毫力气。
　　“小山过来。”承影招一招手，那犀牛角的烤乳猪便十分乖巧地跳下餐桌走过去她身边，且亲昵地用角轻轻顶她。
　　“这就是小山？”南柯入坠五里雾。
　　“它叫孟小山，是一只兕，七百年前在昆仑山认识的。”承影轻身一跃，跳上小山的背，小山驮着她，沉稳而轻快地走起来，南柯屋内太小，容不下它肆意奔走，小山三步两步已经足下生风自窗口腾云而去。
　　“现在去哪里？”南柯无奈，只得使个疾行咒，加快脚程，空中勉强追上飞行迅捷丝毫不觉其身材臃肿的小山。
　　“太仓刘家港，郑和当年启航的地方。”话语间小山又加快了速度，似乎在这天地翱翔是件恣意顺心之事，此时已经忍不住要舒展浑身筋骨。南柯眼看要再追不上，无奈抓住眼前乱晃的尾巴，顺势将自己甩上小山的背，跨坐在承影身后。小山十分不满地用尾巴拨弄南柯，知道承影发话道别闹才停下，专心致志往前行。
　　最后，小山停在春夜里雾气弥漫的水边，两人跳下地来，河边草地上浓厚的水气沾湿南柯的帆布鞋。这时，南柯才发现，到达的地方是一片茂密的河岸植被，春季里青幼柔软的芦苇枝随夜风摇摆，温顺的草地没及脚踝，夜里沉如墨色，一阵一阵若有若无的风里带来的空气里是绿草与土地的清新气息，星光熠熠，如钉在黑色丝绒上数不清的钻石闪烁，隐隐看见水光粼粼，入目是倒映的星辉。在神隐的今日，还有保存这样完好的植被区实在难得。南柯正看着难得一见的自然景观，突然有道清丽的声音喝道：“是谁擅闯！“南柯一回头，并不见人，只听承影唤道：“阿萤，是我，可方便现身一见？”
　　这时才影影绰绰出现一个人影。南柯心道物以类聚，都和承影一样，踪影难测。迎面走来一位女子，有妖气，外表双十年华。妖气也如香水气息，有大有小，即使气息厚重，也有的浓艳有的素净，所谓闻香识女人，观气也可识妖。眼前这只妖气息清醇，并无血腥味，长年栖息在如此清净之地，无怪乎修得出妖精中难得的神仙气质。妖类原来也如人分得出三六九等，南柯心中给不禁她打了满满十分。待她拨开雾色走上前来，看得清自是清楚可人的一张脸，黑沉沉的一双眼如两丸黑色水银，南柯这才明白瞳剪秋水是何等美色，褐衣白纱，裙裾及地，超凡脱俗的样子怕是修仙的人也难有几个养得出这么淡泊宁静的气质。那女子道：“何事竟劳烦你到此？”
　　承影笑道，指着南柯：“还不见过我新任主人南柯？”
　　女子略显惊讶，道了个万福：“温萤不知贵客驾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此行仍为十巫之事，可否进屋细谈？”
　　温萤略有为难，踟蹰不动。
　　承影神色一紧：“陆公子？”什么年代了还叫公子？南柯心中暗笑，承影面对自己整个现代人的时候说话还比较正常，现在和温萤两个，都是不折不扣的老古董，说起话来怪好笑的。
　　“已在弥留之际，不便见人。温萤长守在侧，不敢妄动，还望见谅。”
　　“可有我效劳之处？”
　　温萤仍是踟蹰，几次想要开口，最终都没有多说什么。
　　南柯看古人温温吞吞，十分着急：“姑娘啊，有什么事你说，能做到的义不容辞！”
　　温萤见南柯“古道热肠”，轻轻说了三个字：”如意衫。”
　　承影皱一皱眉：“如意衫易得，人心难违，何必自欺欺人。”
　　“事已至此，景初一去，我断不再等他来生，自此轮回殊途。”
　　“好，我答应你，去借如意衫。”
　　温萤一直沉郁的脸上终于露出些微喜色：“天色已晚，如意山庄必已山门紧闭，不妨在此歇息一夜，明日再去。”
　　“多有打搅。”承影略略屈身谢礼，嘱咐南柯跟上，由温萤带路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