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子冢》白霜

10、上赶着不叫买卖

　　转眼已是第五天入夜，承影仍不开口妥协，双方僵持不下，南柯倒好，有何慕送饭，不知道承影这样的剑灵会不会有饿和累的感觉，但可以肯定的是，如果此时能留下承影，追查凶手一定能事半功倍。
　　她只是想讨一个公道。原本这世上无论刀光剑影尔虞我诈到何等地步，到了地府，自有十殿阎王清算人世种种功过是非，天道轮回，报应不爽，恶人总会受到惩罚，而受过苦的人也有所补偿。而这凶手实在太可恶，杀人就算了，总算魂魄还能转世轮回，而他竟永远夺取他人的机会，为一己而永远抹杀他人，那些消失而不会再出现在这世间的魂魄，总有爱有恨，有人惦念，他们的前尘往事，未了因缘都因此而断送，岂非打断了报应轮回的循环？
　　何慕很久不见南柯回来，再去看时，得知了她和承影的五日之约，十分无语但无可奈何，只能给她送来铺盖，每天和北户轮流送饭。今天是最后一天，何慕与北户都来了，北户一早就对承影很有兴趣，这时忍不住想上前看个究竟，被何慕拦着了：“小心，凶着呢。”
　　“难怪大姐头都摆不平，只剩两个小时了吧？”
　　“放屁！这叫先礼后兵！再过两个小时不同意，差不多也就是北户你们家的囊中之物了，什么满清十大酷刑啊想怎么折腾都悉听尊便。”只要你们有能耐弄回去。
　　“咦？我还以为买卖不成仁义在，好聚好散呢，敢情到时候你还不打算放她走啊。”看样子何慕真是太甜了，竟然以为南柯会为这上赶着没结果的买卖在这守上整五天。
　　“太子爷你这就不对了，我可是为你好，人家说有仇的是张家，反正跟我们一点关系没有，放出来了不就首先找你报仇么。”
　　“我又没招谁惹谁，明明是你暗算她！”何慕愤愤不平，这样都要躺一枪？承影到底和张家有什么深仇大恨，想一想，张正介这人也没什么不好的，难道年轻的时候仇家满天下？今天就碰上一个要父债子还？
　　两人继续拌嘴，北户在一边用笔记本玩仙四，哇，宵哥真猛，要么群攻狂掉血，要么单体即死，什么时候能研发出这法术效果来，啧啧。感叹之时已经被弄死，出窗口一看，咦，不知不觉又是一个小时，赶忙提醒南柯：“大姐头，还有一个小时。”
　　南柯这才看看手表，哎，真的。何慕叹口气，表示不看好。北户摩拳擦掌，时刻准备着上前交接猎物。
　　这时防空洞内吹起一阵劲风，头顶灯罩里的飞萤胡乱飞舞，仿佛心神极度不安，都要破巢而出似的。这股风阴阳调和但又有说不出的诡异，直扑南柯面门而来。
　　“含光！”那风正要迎上南柯之时，承影在一边唤道。
　　那阵风便停在南柯面门正中，刚刚拂起南柯的额发，这时似乎又到了承影身边，南柯三人立刻取出可以探视灵力的眼镜戴上，只见承影是火红的颜色，灵力已经是顶级的颜色，而她身边还有另一团灵体，如太阳一般发出耀眼夺目的光芒，只不过也和太阳一样表面分布有些黑子，这应该就是承影所说含光受伤未愈的部分。北户不禁冲口而出：“宵哥活体啊，求合影！”
　　南柯这时狠狠敲了下北户的头：“宵你个头！哀家是紫英粉！其他都是异端！”
　　“是谁困住你？可是那边张家的人？”那团炽烈如太阳一般的灵体开始说话，声音如金玉交错般清朗楚楚，听上去也不过似双十年华，实在难以想象本尊已经漂泊千年，果然有种族天赋啊。
　　“不，你快回去，小小一个六杖光牢怎能强留住我，不过同他们戏耍罢了。”说罢，承影轻身一抖，周身的红色灵焰便向青蓝色的六杖光牢吐出火舌，不一会便吞噬一空。何慕看得一个激灵，说好的能把神仙也困上十天半月的强力陷阱呢？其实南家父女早就对这年久失修了吧。何慕看了看南柯，而她略显尴尬的神情已经说明了一切。自作孽不可活啊。
　　两团耀眼的灵体正要飞身离开，南柯突然出声道：“两位留步！贫道知道是张家亏欠了二位，今日张家少主在此，向二位磕头认错！只希望二位能助贫道一臂之力，也给贫道一个机会助二位达成心愿！”说着便往何慕后膝盖窝一踢，何慕不提防有此一招，哎呀一声跪倒在地，旁边吓得北户冷汗直流，幸好我不姓张！
　　此时，含光已从承影处知道事情来龙去脉，道：“小道士，死者与你非亲非故，你何必如此执着？”
　　“贫道自信天地有正气。若连向天起誓要正本清源降妖伏魔的我道中人，面对邪佞都姑息放纵，人间还有什么值得留恋！”
　　“哈哈，好气派的漂亮话！那若我说要你杀了身边这位少主才肯答应你，你肯么？”
　　“道众奉张家为天师，替天行道，张家世代也早应该做好身先士卒的准备，若有所需，自是不计生死，待了结后若二位仍觉今日之事意难平，要贫道自刎谢罪亦可。但今日一案，并未到生灵涂炭的地步，天下道众仍要需要张家来主持大局……”
　　“葫芦这半天，还是杀不得。三界内这么多闲事，我等为何要为你一时兴起许下如此庄重誓言？”
　　“何为闲事？精灵修炼，凡人生息，猫吃鱼狗吃肉，奥特曼打小怪兽，此为闲事，那三界中恐怕也就只有闲事，二位心心念念要体会的七情六欲也都是些闲事而已。”
　　听闻此言，含光倒是有片刻的沉默，又接着问道，“小道士，我又问你，入道多年，斩妖无数，你可曾问心有愧？多少妖精只是修炼并未犯人，为何斩杀？”
　　“若非扰人，也不会上告到我正一教中，成王败寇，人间如此，三界众生亦是如此，不服来砍！若技不如人死在他们手上，贫道也毫无怨言，只求一战！”
　　“哈哈哈哈哈，好个成王败寇，不服来砍，你倒是不虚伪。”话说到这份上，承影闻言也很清楚含光并不反对以襄助南柯缉拿凶手的代价来换一个好帮手，并且对南柯颇为赏识，道家人多势众，南柯若能为收为己用，在不惊动张天师的情况下调动部分道家人手也未为不可。
　　这时，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承影叹道：“穷尽含光与我千年岁月也未曾找到的法子，你一介凡人，多你少你又有何差别。”
　　听闻此言，南柯就知道有门，立刻补刀：“天地恒寿，轮回不止，若今生寿数尽了我还不能助二位入轮回，愿生生世世以此为任，永不言悔！”
　　两团灵体晌久没有回音，也未曾离去，大约是在思索。南柯也自认为今天嘴炮buff加满超水平发挥，刚刚的表现真是慷慨激昂不卑不亢，自己都要被感动哭了好吗，这两货怎么还不答应！
　　就在南柯几乎要怀疑自己功亏一篑之时，承影的灵体开始变化，那一团朦胧的影子逐渐具象，化为清晰的少女的形态，二八年岁，比南柯略小，乌发过腰，裸露出胳膊与腿的黑色劲装愈发衬得肤色如玉，右脚踝上有一圈细细的火红色纹章，远山眉入鬓，明眸皓齿，神情敦肃。她站在原地，举起手来，一道红光闪耀，破空抽出一柄剑来，准确来说那剑只见剑柄，而不见剑身，正如传说所言莫有其状。承影突然冲上前来，举剑便刺，正中南柯胸膛，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三人呆若木鸡。何慕只心想这下玩脱了吧，惹恼了人家非但不答应还得弄死你，何必呢。南柯的血顺着看不见的剑身流出，那剑身便如水晶被灌注了生命一般，浮现出水光粼粼，将血液吸收进去，在剑身里运行一周天，血液才消失不见，承影抽出剑来，单膝下跪，双手奉上：“九嶷山承影，愿与荆南南柯缔结誓约，不得违背，天地为鉴！”南柯还没能从惊变中反应过来，剑已经从自己身上抽出来转而出现在承影奉起的双手上，胸口丝毫不觉异样。南柯略有迟疑地接过剑来，剑身此时晶亮如冰，光华流转，不可方物。
　　南柯的右手按在承影伸出的右手上，触手是冰雪般的清透感，轻轻道：“承君此诺，永不言悔。”啊啊！本来这是引用小紫英原话的好机会呀，但是刚刚答应了别人一辈子不够还得一直陪着，用“必守一生”的原话好像有点毁约了呀。咦？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承影此时已化作一道光，飞入剑中。南柯这晚上嘴炮大招开太久没蓝了，这会还有点恍惚，更不用说身边两个呆子，待稍微回过神来，含光已经离开。
　　“哈哈哈哈哈哈，从此哀家也是有神兵在手的人啦！”其实这事真不能怪南柯太市侩，实在是穷人家的孩子没办法，东家纵横商场多年，兵器库里收藏无数，随便一把不说神兵也是绝对是利器，北家靠自主研发自给自足，也从来看不上外面的，西家那一位略有点冷冰冰的，人水平高压根对这事无所谓没需求。只有南柯，眼巴巴地希望有名剑配英雄（呸，哀家是美人好吗！），但是一无钱来二无力，这么多年，竟然在今天拥有了一把绝对足够让东家和北家都眼馋的神兵。苦孩子熬出头不容易啊！
　　忍不住欣喜，南柯摇了摇剑，哎，不打不相识，再出来咱俩联络联络感情？
　　没反应。
　　不会吧，这都摇得里面都得九级地震了会不知道？南柯不相信，又摇了摇，赶紧出来呀！
　　这时剑上冒出一团白气，逐渐凝成一行字：休息中，明日午时。
　　原来剑灵也还是需要休息的呀，这五天下来确实是一直看她在六杖光牢里折腾都没休息过，自己可是每天都好吃好睡。南柯微微一笑，对着剑轻轻说：“接下来就拜托啦，小卑鄙。”
　　白气还未散去，又立刻化为另一行字：你才小卑鄙！
　　冤枉啊，人家喊的明明是小baby！
　　何慕忍不住吐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