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山》栖愔

2、行驶

　　小女孩倒也识时务，知道自己无论是单就力气还是步伐而言，都是不可能胜过那青年，便直接一股脑儿将怀里的东西竹筒倒豆般囫囵塞到了青年怀里。青年猝不及防地接下了怀里的东西，才算没将“珍宝”中任何其一送入大地怀抱。
　　他眼下不仅仅是为了赌刚才那一口气，最重要的，还是要找到一处栖身之处，身上负伤这迫使他无法继续进行未完的旅途。
　　青年方才争执过程中眼角多少还是收入了些周围的风景。周遭似乎都是枯焦的黄木树根，偶有的几处较大岩石也被不知名的土色植被覆盖，仿佛荒漠中备受风沙侵蚀的旅人，尽显沧桑与伶仃。
　　而现在他手里终于得愿揣上了倾家财产，才得空能够尽情浏览四周这片平野。
　　与之前那点余光瞟到的不差一二，过眼几百平方里皆是望不到尽头的天然山川。山不是青的，因为正值秋季的缘故，带着些隐约可现的淡黄，在人的头顶兜头而绕，形成了一道结实连续的圆圈。山上有溪涧流过，发出原始般天然无修的清脆流淌声。
　　青年淡淡叹了口气，低头看了看怀中已被小女孩砸的面目全非的贴身手机，转而打开了脖颈上套着的摄像机。大致约莫了周身气温，大概不冷不热，是恰合人体的二十五六摄氏度。滤色片调好，焦距快速地拉了拉，这样一系列准备工作行云流水。短暂的两三声咔擦，任务就达成了。小女孩被那两声惊动，眼见又要伸手去夺，硬是被青年恶狠狠地一睨瞪回去了，鼻孔里发出了一声不满的轻微闷哼。
　　每经过一地，青年都喜欢先用摄像机把这一地的风物卡下来，再转存到手机，发送至各个社交软件——他觉得这才是他人生存在的真正意义。
　　可现在，青年又低头看了一眼早已破烂不堪的手机，明知道不可能按开电源，却还是鬼使神差般用力压了压开关键，在得到手机寂静的回复后，才无奈地将之塞回怀里那一堆“工具栏”里。
　　“你看看你，我现在手机都坏了，害。”青年有气无力地抱怨道。
　　女孩斜向上抬头看了他一眼，眼里是那种若无其事的淡定与安然。
　　青年回视一眼，看着那样古井无波的神情，很是无语，没再回话，只是跟着女孩走在一条平原小径，曲曲折折地向前，已经隐约可以看到不远处的村落小物了。
　　到了。
　　到时，日头正要西嗟，现下没有任何通讯工具，得不到一个具体的时间点，但估计也就是两三点钟的模样。
　　村子很大、很热闹。阡陌交通，纵横交错，放眼一望竟是看不到视野尽头。他们穿过了一座集市，里头毂击肩摩，人群骈步而行，虽说是一座村落，却丝毫不输北上广那些一线城市的热闹非凡。
　　唯一不同的，是这里人的衣着，似乎都一朝回到解放前，粗布大衣、红黄蓝绿，用现代人的审美看是格格不入。先前青年就觉得小女孩衣着怪怪的，但是现在这么一看，倒也没那么怪异了，反倒是自己显得不入大流的多一些。
　　“俺出一斤熟牛肉，三袋，成不？”他们路过一座米铺，铺前站着一个皮肤黝黑、身着稻黄宽衬的女人，正指着埠中堆放在一脚的几大袋大米大声嚷嚷。
　　“一斤二两，俺家不议价！”站在店门中央的微胖妇女回话道。
　　“一斤一两！俺家只是牛肉多，眼瞅着就要糟了才来当的，不行俺就换别家！”
　　……
　　两人的讨价声由远及近，再由近及远，只在青年与女孩耳廓边溜了一圈便渐渐不再清晰。青年跟着女孩穿过了闹市，又穿越了几亩光秃秃望不到尽头的黄金麦秸杆地，终于到了一处看上去像极了住宅房的土色茅屋的聚集地。
　　青年挂了彩，难免走久了会体力不支，此刻他已经无心再欣赏周围风景，走到麦地一半的路程，便汗流涔涔，脚步不住拖沓。小女孩这时倒也贴心，竟放慢了步伐。两人伴着太阳的不断西移向着回家的方向。青年虽然累，但也就是拿袖口轻轻一抹头上的汗，跟随着前面人的步伐稳步前进。
　　终于，在层叠紧挨着的一座座陋屋之间，女孩停了下来，上步，敲了敲木头砌成的实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