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年少时》尧曰

70、传家宝

　　盛杨和夏啟彩排完就先去了其他地方，跟他们约了一起吃晚饭，从酒店出来前，盛杨就发来了定位，眼见也快到饭点了，两人便直接驱车过去。路上，唐要始终抿着嘴唇目视前方，面色阴沉，宁书远坐在副驾上，腿上放着徐正洲给他的一大包现金，有意跟他开玩笑：“要不，我把这个交给爸妈，就当做我给你下的彩礼？”

　　秦研是个很讲究风俗的人，但他俩情况特殊，为免外人说三道四，不得不省去了很多环节，其中就包括下聘这一步骤，为此她还略感惋惜，毕竟像筹备彩礼、下聘、迎儿媳妇进门这种喜气洋洋的事情，她从唐要成年后就在开始琢磨了，一定要办得风光又有诚意，哪成想思虑了这么多年，最后竟然无处施展。

　　唐要胡乱哼哼一声，还在为先前宁书远拦着他不让他讨说法的事情置气：“十万就想娶我，想得美。”

　　宁书远笑笑：“那我再添两万？十二万娶你，不能再多了。”

　　再多他暂时也拿不出来了，卡和存折都上交了。

　　“我不要。”唐要被他带得忘记自己还在生闷气了，非常傲娇地说：“我是无价之宝，除非你拿别的东西来换。”

　　宁书远歪头看看他，想不到自己有什么可以跟他这个“无价之宝”等价置换的东西，就问：“比如呢？”

　　“你自己想。”

　　宁书远又想了会儿，苦笑道：“你不会是想要我的心啊肝啊什么的吧？”

　　“我看起来像缺心少肝的人吗？”唐要觉得他不解风情，便回以同样不解风情的话，然后又忍不住，提示道：“就在你的身上，还热乎着。”

　　宁书远瞬间福至心灵，从衣袋里拿出舅舅给他的手镯，跟他确认：“你想要这个？”

　　唐要又胡乱地哼哼两声。

　　宁书远难以置信道：“可是这是女款，女孩子戴的。”

　　“可它也是你奶奶指明了要传给孙媳妇的啊！”唐要据理力争，阴恻恻道：“还是说，你要另外找个孙媳妇给她老人家？”

　　宁书远笑道：“你又不愿意嫁给我，又要惦记着‘孙媳妇’这个头衔？”

　　“谁说不愿意嫁给你啦——”唐要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啧，都被你带跑偏了，谁要嫁给你啊，是我明媒正娶，你嫁给我好不好！”

　　宁书远笑意更深，取出手镯，放在手里把玩，唐要顺势伸出一只手来，耍赖道：“我不管，我就要这个，你给我戴上。”

　　宁书远对他迷之执着感到不可思议，但还是费力地给他套上，别说，唐要虽然是男生，手掌相对女性而言宽大很多，不那么容易戴进去，但他的手腕却也非常纤细，腕骨嶙峋，加之皮肤白皙，光看手部的话，他戴着这只银手镯倒也并不违和，反而有种斯文秀气的感觉。

　　趁着等红灯的功夫，唐要自我陶醉地欣赏了会儿，然后评价道：“真挺好看，果然越简单的款式越不容易过时。”

　　等他欣赏得差不多了，宁书远想要再帮他摘下来，唐要却死活不肯，捂着手腕一个劲地往车门边缩，不让他碰：“都送出手了，哪有还要回去的道理。”

　　“只是给你试戴一下的。”宁书远无语地看着他。

　　绿灯亮，唐要脚下快速松离合、踩油门，车子平稳滑行出去，他“嘿嘿”笑道：“那也等我过足瘾先，还没戴够呢。”

　　唐要就这样张扬地戴着女式手镯去跟盛杨还有夏啟吃完饭了，席上三番五次地找机会挽起袖口，时不时地露出手腕上的银器来，企图引起注目和问询，但夏啟争分夺秒地忙着再跟他们确认明天需要注意的事项，没怎么分心去关注其他的，而盛杨则是一早就注意到了，但他觉得唐要想炫耀又非要忍着等他们主动开口问及的样子很搞笑，便一直装作没看见。

　　最后唐要忍无可忍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将衣袖掀得老高，伸出手臂在他们眼前晃了半圈，怒道：“你们瞎了吗？都没发现我戴了一个很好看的东西吗？”

　　夏啟正在和宁书远商议晚点去他家的事，被桌沿震得一脸懵，抬头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盛杨好整以暇地将切好的牛排放到夏啟的餐盘里，动作优雅高贵地放下刀叉，才慢条斯理地说：“瞧见了，然后呢？”

　　唐要气呼呼地坐下：“你们都不好奇我从哪来的，又为什么要戴在手上吗？这是女士的。”

　　“你……”夏啟刚开口，就被盛杨截断：“并不怎么好奇。”

　　唐要才不管他好不好奇，喝了口宁书远先前给他盛好晾着的浓汤，美滋滋地说：“书远他奶奶给我的，不是，他奶奶去世前指明要留给她‘孙媳妇’我的，传家宝哦，。”

　　宁书远抬手半遮着脸，不留情面地当场拆穿：“只是一枚普通的银镯子……我打算收起来压箱底的。”

　　夏啟了然地点点头，很能对宁书远此时的无地自容感同身受，盛杨也很喜欢干这种让人特别不能理解的、毫无头脑的事，所以他一般都不怎么敢给他什么东西，家里多添了几副碗筷这人都能孔雀开屏地以为是专门给他准备的，实际上他只是逛街的时候觉得好看顺手买下来了而已。

　　唐要放下袖子，摸了摸手腕，反对道：“压什么箱底，交给我了就是我的，等以后笑笑长大了要嫁人的时候，我再传给她，传着传着不就成传家宝了么，真是的。”

　　宁书远、夏啟：“……”

　　宁书远后来没能要回来这手镯，当然唐要也没有真的丧心病狂地一直戴在手上，但他招摇地戴完了婚礼全程，还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逢人就秀，以至于当天很多人都错乱了——虽然他们在婚礼上没有明确地区分嫁娶双方，但明眼人都知道，是宁书远“嫁”进了唐家的大门，可唐要手上毫不避讳的“传家宝”仿佛又在说，并不是这么回事。

　　回到眼下，因为婚礼流程参考了很多传统风俗，唐要和宁书远今晚是不能在一起过夜的，需要各回各家，再加上明天都要起个大早，为避免麻烦，两位伴郎也分别被安排着去到新郎家歇一晚，因此吃过饭后，几人在停车场告别。

　　宁书远前几年都和姜路东一起上下班，蹭车很方便，便一直没有买车，但他是有驾照的，不过平时这项技能用到得很少，和唐要在一起的时候更是连方向盘都摸不到，总是唐要说去哪，他便安心地坐在副驾上跟着去哪，导致唐要潜意识里都忘记了他会开车这个事情，等宁书远带着夏啟坐进他的车里时，他才恍然记起，当年还是自己陪宁书远去考场拿到本本的。

　　“一定要小心点啊，现在路上高峰期，肯定很拥堵，不要催前面的车，也不要管后面摁喇叭的人，随着车流慢慢挪就行了。”唐要本来都到了盛杨的车门边，又放心不下地跑过来，比教练还细心周到地再三叮嘱宁书远：“把导航打开——你知道怎么操作的吧？直接语音说出目的地就好了——你们走路况好的街道，绕远点也没关系，到家了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啊。”

　　“嗯。”宁书远不胜其烦地点头，让他放心，然后“嗖”地一下射了出去。

　　唐要忧心忡忡地坐到盛杨的车上，嘴里还在嘀咕：“早知道平时在他身边的时候，就多带他上路跑跑了，哎呀，失策失策。”

　　盛杨觉得他这副老妈子德行简直是够了：“你先系上安全带好吗，唐教练？我们要出发了。”

　　“为什么老子结婚的前一天晚上要跟你一起回家啊，太奇怪了好吗！”唐要边系安全带边吐槽，抓狂得很：“还有为什么你对象要跟宁书远去啊，他家就两个卧室，其中一个已经被当成时光机堆了很多东西锁起来了根本没法睡人的啊，他们今晚肯定要挤一张床的啊我摔！”

　　盛杨将车子开出去，跟着暴躁：“你怎么不早说！我以为夏啟去了有客房住才同意让他去的啊！”

　　“我也才想起来啊！”

　　“现在交换伴郎还来得及吗？”盛杨有点想去追宁书远的车，“我宁愿当宁书远的伴郎也不想让夏啟跟他同床共枕啊。”

　　“你想跟宁书远睡还没门呢！”唐要咆哮完，想了想又不怀好意地刺激盛杨：“你放心让夏啟去我家吗？我也会叫他侍寝的哦，盖在一床被子下面，贴着他的耳朵说悄悄话，捏他的小脸蛋什么的……实不相瞒，我入学第一天到寝室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夏啟，当时他可水灵灵的，比我们年纪都小，那稚气未脱的青涩劲，可招人疼啦……”

　　“闭嘴！”盛杨果然很受不了，咬牙切齿的：“你想被我从天窗上扔出去吗？”

　　唐要不知死活地继续挑衅：“你开着车呢，再说你哪有那么大的劲，能把我拎到天窗上？”

　　“我有没有那么大的劲你不知道？你忘了从我房间里顺走的金牌了吗？假装是你自己打比赛赢得的，很能满足你的虚荣心吧？”

　　“……”唐要闭嘴了，面前这个人这些年变化太大了，他差点都信了他温柔无害的表面，而忘了他曾经是个让职业选手都闻风丧胆的死拳击手了。

　　车里终于安静下来，瞬间彼此耳边都清净了。

　　过了几分钟，盛杨突然开口：“唐要，你不会不知道吧……”

　　唐要侧头等了两三秒，没听见下文，又吼起来：“什么啊！有话直说好吗！”

　　“夏啟他……算了，没什么。”

　　“……你有病啊，说话说一半。夏啟他怎么了？”唐要给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以为我会这么问吗，哼，你就故意吊我胃口，等着我追问呢吧，我才不问，憋死你！”

　　盛杨：“……”

　　就冲他这二百五的智商和情商，盛杨觉得，还是一辈子都不要让他知道夏啟年少无知时曾眼瞎暗恋过他的事好了，自己当年也真是猪油蒙了心了，居然会看上这么个没心没肺的混蛋。

　　这一夜，短暂而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