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逍的一些小短篇》兔叉子

3、回家又看到我哥在吐血

　　我在北方草原游历了一年，于初夏的这个夜晚回到了竹林蕖苑。大门没有落锁，这并不奇怪，我出门时老家人杨易会住到镇上去，但会时常回来打扫。

　　奇怪的是，有个不常用的房间门，虚掩着。

　　我走进去。

　　从门口到室内的地上染着一点一点的血迹，有的被蹭过，半尺长的飞白。屏风边拖着一件染血的纱衣，我捡起来拈了拈，还有湿度，是新染上的。

　　我哼了一声。

　　转过屏风我看到他躺在床上，像一条死鱼。一边的床帘被拽掉了，一个血手印趴在上边，看着有点滑稽。他只有一多半的身体在床上，一条腿垂在脚凳上，袜子半推半就地暧昧在脚上。

　　他应该是自己解开的袄子、中衣和内衣带子，衣服摊在身下，裸着胸口。我看衣服不解开也行，因为它们都是破的，破洞边缘染着红惨惨的血。

　　从左肩到右肋，一道深长的口子横贯着，血顺着肌肉的走势正往下流。

　　我啧了一声。这是露了多大的破绽给敌手，差不多是要去拥抱人家了吧。我走近一点，看他死没。

　　这个房间长久没有人住，没有放行李，更没有枕头。他稍微仰着头平躺着，头发比我离开的时候长了很多，到了腰际。他一直发质优秀，也很爱惜，这会儿怎么回事？发梢揉的像乱麻，还沾着血。

　　他睫毛颤抖，鼻翼翕动，还有气儿。我掀起他沾血的唇珠，不出所料，嘴里蕴着一汪鲜红，这是还有内伤。

　　真是麻烦。

　　我扶着他的头，让血流干净。

　　我蹲下来帮他脱掉袜子，把他的腿放到床上。裤子上沾了很多泥，我索性帮他褪了——然后我就想给他重新穿上：他原本垂着的右腿膝盖朝下青紫一片，我捏了捏，是肿的。他嘶了一声，我一直当他没有意识，吓了一跳。我在穴位处灌入真气，有几处阻滞得厉害，八成是骨头断了。他左手还握着几粒药，应该是没来及吃就昏了过去。

　　我回头看这房间，真是乱糟糟的一片。他跟我一样对清洁有十分苛刻的要求，弄这么脏就倒头睡了，是真的一点力气都提不起了。

　　那我不行，我比他更甚。我看他胸廓起伏得还算规律，就先动手打扫房间。

　　我把血迹擦净，把他从床移到榻上（榻上只有席子，不用大洗），然后把床褥和血衣找了个地方烧掉埋了。

　　我再回来看时，他状况糟糕了一点，当然于我或他也都不在话下。

　　他浑身是血的样子我也不太喜欢，索性脱了他的内衣，用温水擦干净了血迹，我才真正开始处理他的伤。我从杨易的房间找到了棉线，用沸水烫了，灞凉之后给他一针一针地缝。

　　他着实是吃痛了，中间醒了两次。第一次他瞪着含水的眼睛看着我，满满的不可思议。我刚想说话，他马上又摔回了床上，脑袋无力地歪着，被头发挡住了一半面容。我学乖了，他第二次痛醒时我赶紧让他喝伤药和麻沸散，好好昏着，别妨碍我的活计。

　　外伤处理好了，还有内伤。真气从背后渡入多麻烦。我哥他躺着就好，我倚在他边上，给他腰以下盖上我的衣服。我把手按在刚才缝针的地方，一点一点，非常小心地把内力输进去，通开瘀滞的经络，滋润裂了的骨头。

　　他应该是感觉不错，拧着的眉心舒展了，气息也均匀起来。

　　我撑着头看着他，帮他一缕一缕通开头发。自从他给明教找来了那个小教主之后，他受伤的概率就比以前大三倍。

　　我算了算，好像还不止。

　　总因公受伤也就罢了，还喜欢独自舔舐。

　　这个安闲的竹林蕖苑因为这个便没法安闲，动不动就要飘进来血腥味。

　　我也是，我才回江南，风尘仆仆，连口水都还没来得及喝，就得给你疗伤。

　　真是欠了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