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纳兰洛夏

6、六.峰回才道众山绵

　　待少年拎回小猫，已是入夜。
　　“他们人呢？”
　　“领头的走了，人也就散了。”少年轻描淡写，说罢瞥了眼角落里的大汉，屈身抱腿，可怜兮兮，脸上还带着两到血痕，“怎么处理？报官？”
　　女侠雄姿英发：“算了，晾他以后也不敢。真要报官还得等到明早，多麻烦。干脆捆了丢衙门口，冻他一夜长长记性。”
　　“可是可，但我们今晚去哪？”
　　女侠瞬间变成了小猫：“嗯……要不？先再回去睡一晚？反正那是我爹，我不怕丢脸。”说着瞥了少年一眼。
　　于是被瞥的人拎着瞥人的人回城找了间客栈。
　　老板娘年约三十，正打着算盘，瞅见两人，巧笑嫣兮，风韵盎然：“打尖三十，上房五十送小菜。”
　　“上房，再来两碗汤饼。”少年说罢，放下半块碎银便要上楼。
　　走出两步，便觉包裹被拉住了，回头看见小猫攥着爪子不放，一时恍然，折回去要了两间偏房，顺道收获了老板娘的调笑。丫头于是愤愤不平，直呼吃亏。
　　“所以，”少年夹起一片膘肉放到对面碗里，“你又为何跑我房里吃面。”
　　丫头笑眯眯地夹起肉片：“嘻嘻，因为有肉吃。”
　　“……也罢，闹了一天应该也乏了。你喝点热汤休息，明日早些赶路。”
　　“咱们要去哪？”丫头亮着眼睛，嘴里不停。
　　“先去上京看看吧，大城里总有些见识。”
　　“哇，一上来就去京城？我喜欢！”丫头这下肉也不吃了。
　　少年收着碗筷，挑眉道：“京城？你怕不是被师傅关在山上关傻了。”
　　丫头顿时不干了：“你才傻！上京不是京城哪是京城？不成你家？”
　　“想得美，”少年回以一记爆栗，“上京那是前朝皇都。里头种种皇室秘辛或真或假不知深浅，总而言之，便是改朝换代时元祖株了皇室，却留了一群归顺的高官元老在上京，继了前称以示尊敬仁慈。如今的都城叫作天京，在北边好几百里呢。走洛河要快些，也得数月光景。”
　　小猫挠头：“前朝都城？那多无趣。”
　　“怎会无趣。上京多是前朝贵胄，庭园星罗。且洛河纵穿，南北经商多聚于此，往来如织，林林总总，有的你看。”
　　“哇，这么厉害。”丫头捧脸作倾心状，“你特意挑的？”
　　“不，只是近。”
　　“……”
　　少年一脸坦然。
　　丫头二话不说，砸门而去，“砰”地吓了来收笼屉的伙计一跳。
　　而可怜的店小二被吓第二跳时则是次日清晨。
　　“昨晚的两人给我出来！”大汉声如洪钟，踹门而入，随即让出身后一人。年轻男子玉带锦袍，手摇纸扇，带着一众家丁堵在门口，自在傲然，留下小伙计在一旁抱着长凳抖如筛糠。
　　“何事？”少年探出二楼，声调低沉，透着些许不耐。
　　“怎么就你？你那红衣娘子呢？”
　　“这呢！这呢！”丫头也跑出门来，一脸欢欣。往下一看，叫阵的大汉脸上两道血痕还未散去，煞是眼熟。回想一番，原是昨晚说着把这厮忘了，顿时决定一会儿多抽他几鞭。
　　大汉见人到齐了，回身抱拳：“方少，就是这两个。”
　　男子摆摆手，越出众人，语气淡漠：“就是你们两个欺负我小弟？也不难为你们，留下五百两，一笔勾销。”
　　少年摁了摁颞颥，越发烦躁，抬手虚指：“你们，五百两，勾销。”
　　男子听罢一脸自得，等了半天下文才回过味儿来，顿时气急，收了折扇抬手前挥：“看不起我方家？很好，给我上……”
　　“我看谁敢！？”
　　众人侧目，只见老板娘拈着团扇从二楼徐徐而下，衣群曼舞，宛如落凡：“方家的小子？也敢在这儿撒野？回去转告你老子，让他方民贵好好管教管教自家公子，不然今后休想我再陪他吃酒！”接着转身，厉色而斥，“还有你们，留下五两赔我大门，早退早走！”说罢提裙而去，团扇轻摇，披帛翩翩，留下众人目瞪口呆，相顾无言。
　　尴尬许久，少年摸了摸鼻头：“还有何事？若是无事我等便先行告辞。”
　　男子一时哑口，支吾片刻，终道：“那……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少年颔首为礼，目送方家众人离去，遂拉着一脸不尽兴的丫头回房收拾。一番折腾，待到出门，却被伙计抱着门柱小声叫住。
　　“二……二位客官，那个，这……这门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