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纳兰洛夏

5、五.杏出方知白云浅

　　杏花香混着烧鸡的甜腥，闻得少年胸闷。
　　小猫嘬着青葱，满脸惬意。舒服了半晌，后知后觉，心中不妙。
　　“呐……”
　　“何事？”一脸寂静。
　　拿鸡爪的手抖了抖，终还是赴刑般伸了过去：“你也吃？”
　　少年看了眼鼻下，抽了张油纸接过，也不吃，只是又抖出帕子在花猫脸上来回搓捏，于是心满意足。
　　白猫见势收回小脸，继续嘬手指。
　　“烟芜菲菲柳枝齐，隔山傍日鸟空啼。”
　　“哈？你说啥？”
　　“难得带人看风景，却还不如一只鸡。”
　　“……”
　　丫头服了，弃了鸡架子，在树杈上危坐。不过刚从鸡腿、鸡胸、鸡翅膀里跳脱开来，却忽地迷住了眼。
　　杏花粉白，小朵满枝，瓣叶葳蕤中，框起了大半个白云镇，从坡上望去，一水的青瓦白墙。檐角交错纵横，从鼓楼绵延开去，裹着东头县衙的几丝金黄，一沟一桥直至城门。丫头一路被烧鸡勾着，也不记路，看到城门方才察觉，也不知是白云山哪片山头，只道身在西边。
　　正处天色未晚，暮日打在墙沿。雉堞不高，远眺层层叠叠，平平整整，托着云水河绕城而过，波澜不起，水映余晖，托着鳞光，远远北上淌入洛河。恰逢城内百家升灶，炊烟四起，顺着河堤，宛如同往。
　　“回神了。”少年晃指。
　　丫头却是两手托腮，语气落寞：“呐，洛夏你说，我们是不是很长时间都看不见这里了。”
　　少年听罢回身，一同望这山水：“江湖之大，美景何止万千。晓风残月，渔火初阳，总有的是你爱看。”想了想，又侧头，“大不了，若是哪日厌了倦了，再回来便是。”
　　“当真？”
　　“何时骗过你？”
　　“哼。”丫头瞥过一眼，纵身跃下，足尖轻点，一身红衣挟着翩翩粉白。待到杏花归土，仰首扶腰，“最好如此，不然小心我……”
　　少年施施落地，白袍收翅，青丝漫舞，不带寸叶：“小心我什么？”
　　“小心……总，总归你小心就对了。”少年淡淡地笑，直直地看。小猫羞了，避头不睬。
　　于是心情大好，提剑拎包，草木近处却猛地晃出数人，个个顶笠蒙面，架刀提斧围了半圈。
　　“你们两个！”
　　少年侧身，略带僵硬：“何事？”
　　“打劫！”大汉中气十足。
　　“打劫。”少年一脸默然。
　　“打劫？”小猫跃跃欲试。
　　“……对，打劫。”打头的大汉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小俩口荒郊野地碰上劫道，一不慌张二不求饶，那丫头反而还一脸潮红，着实古怪。
　　小野猫更兴奋了：“你不再说点啥？像是‘此路是我开’之类的？”
　　大汉们哑然。领头的瞅了眼边上面瘫怀里的剑，回想起两人此前上树下树的飘逸，顿时心里有了主意：“说打劫就打劫，哪来的废话？”顿了顿，又自顾言语，“说不打就不打，不和你废话。”说着扣刀归鞘，压帽转身，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少年眯眼。
　　小猫愣了，周遭大汉也愣了，一时僵持原地，不知所措。少年叹气，凑到丫头近前，俯身耳语：“走远了。”
　　丫头抖过三抖，如梦初醒，抽鞭提步，追上前去：“小贼！哪里跑！”留下一地鸡骨。
　　少年目送红衣去罢，放下包，只怀着剑，好整以暇回顾四周。
　　“你们，还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