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纳兰洛夏

18、十八.笑论谁人话等闲

　　“敢问这位是……”沈瑜本就心有堤防，见姑娘插话，自然开口询问。只是面上虽恭敬，语气却带着寒意。
　　少年眼神一凛，正要上前。顾南青回过神来，连忙伸手拦住丫头，用宽袖遮住身形：“这两位乃在下远方表亲，不久前投奔我处。今日我带他们来沈府见见世面，若有何处失了礼数，还望公子海涵。”
　　“无妨无妨，既然是顾公子的亲属，那沈某自然欢迎之至。”沈瑜转眼间笑容满面，仿佛全然不知刚刚的剑拔弩张，只有眼底神色复杂，“不过，听姑娘先前所言，似乎别有见地，不知可否指点一二？”
　　顾南青还欲再言，却被人将胳膊轻轻按下。丫头对顾南青笑了笑，露出一副领情的神色，便走至两人中间，向着沈瑜款款施礼，落落大方。
　　“沈公子言重了，小女子只是看这顾公子的画，美则美矣，却似乎少了些什么。”
　　顾南青闻言也好奇起来：“哦？可问少了何物？”
　　“影子。”
　　“影子？”两位公子异口同声，随即面面相觑，四目对视，暗流涌动之中均多了一丝疑惑。少年却松下身来，嘴角挂起笑意。
　　“二位公子请看，从此处望去，想必顾公子所画的是东南角的竹子吧。不过竹子虽好，却是形单影只，失了分神韵。”丫头说着也不客气，走至案前，拉过刚刚顾南青的竹画，添描起来，草草数笔，却是一方墙角。“此时日偏西南，翠竹迎光而立。依我看，竹子既然身正，影子便是挺的。这影子折过墙角，应是直直立在东墙上。如此，才显真切。”
　　丫头收了笔，朝着沈瑜又蹲了个万福。只是起身后，却直盯着对方双眼，丝毫不让：“小女子才疏学浅，略作狂妄，不知沈公子觉得我画的对也不对？”
　　沈瑜听到一半时便已回过味儿来，不禁怒从心起。可此时见佳人俏生生地看着，却也无从发作，只好恨恨而道：“竹非沈家竹，墙是我府墙。好一个身正影直，折角不挠。姑娘机智聪敏，口才更是了得，在下佩服，佩服啊。”
　　丫头油盐不进，一脸笑眯眯地模样：“哪里哪里，沈公子谬赞了。”
　　顾南青见沈瑜吃瘪，心情大好，感激之余便出声解了局势：“雪儿姑娘心比玲珑，在下受教了。我看天色不早，今日也叨扰沈公子多时了，既已尽兴，不如我等就此别过，改日再叙。”
　　沈瑜看了看面前的姑娘，又看了看顾南青，全然不顾边上少年微青的脸色，气塞胸前，实在难忍，诸如“慢走”之类的客套话也省了，草草道了声别，吩咐手下送客，便挥袖而去。
　　沈瑜离去，顾南青却不安起来。左右看了看，只有一个小厮领着路，虽是一脸不耐，却也恭恭敬敬不失礼数，只好作罢。顾南青的紧张兄妹俩都看在眼里，一路上不免也跟着焦躁起来。
　　“几位慢走。”出了偏门，小厮说完转头离去，干净利落。
　　三人愣在一块，直到等在门外的车夫询问出声才接受了事实。
　　“完了？就如此？”顾南青坐在车里依然一脸不解。
　　“这有什么？那姓沈的胆小，被本姑娘吓住了呗。”丫头一脸自得。
　　少年原本还觉得丫头一身宫装，千娇百媚地一口一个“小女子”，弄得心里滋味万千，现在见小猫显出原形，暗笑之余也松了下心。
　　顾南青还在琢磨：“这沈瑜今日所为摆明了是要和我作对，如果不是为了我，带这么多武夫又做什么？”丫头见顾南青不搭话，撅了噘嘴，自己翻起帘子看风景。
　　少年想了想，斟酌着开口：“如果，沈家本就没想平白害你呢？”
　　顾南青皱眉更深：“可是今时今日你也看到了，明明……”说到一半，顾南青自己也发觉似乎哪里不对。
　　“顾公子，洛河帮一事，确实蹊跷，但我们也许也因此想当然了。”
　　“还请洛兄详解。”
　　少年脸色一僵，急忙按下心中尴尬：“嗯……我想，或许沈家只是单纯地丢了东西迁怒与你。”
　　“真丢？”顾南青闻言有些难以接受，“可是，会不会是这沈瑜因为沈府就和上京府衙只隔了一条街，怕牵扯开去自身不保，才收手作罢。”
　　“若是本就担忧，何必摆开车马。今日我看这沈公子，言语间虽有夸大，但提及玉瓶，心痛怨恨之情不似作假。如果只是欲加之罪，何苦演戏、描画又言辞揶揄？如此逼真，若是弄巧成拙，反而坏事。”
　　顾南青细想一番，觉得有理，但又有些踌躇：“如你所言，这幕后或许还有隐情？”
　　少年却不说了，只是推诿道：“我也只是猜测，一切还是要由你定夺。”
　　顾南青正要再问，丫头在角落里好端端地却突然惊叫起来。
　　“啊！”
　　二人结舌。少年有些心悸，过了片刻小心问道：“何事？”
　　丫头满脸失落，脸上表情和前些日子掉了糖画时如出一辙。
　　“我的金丝官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