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纳兰洛夏

16、十六.芸香衬竹对佳言

　　“顾公子到！”
　　月洞门前两个小厮一左一右躬身行礼，身着锦衣，神色恭敬，举手投足间均显训练有素，无可挑剔。
　　三人神色如常，迈步而入。
　　丫头落后半身，还在气头，便只和顾南青说话：“刚刚在侧门拦了你的两个家丁，怕是真的要对你动手。”
　　顾南青看了眼少年，低声回道：“若雪姑娘莫急，历年诗会均是只身前往，不跟随从，这是传统，不必在意。不过我们确实要小心为上，今日还是要辛苦二位了。”
　　丫头顿时尴尬，急忙转过话头：“要我说，你就不应该来，在家躲几天不好吗？”
　　少年目不斜视，自顾开口：“这诗会没那么单纯，若是顾公子闭门不出，反而惹人猜疑，前功尽弃。”
　　丫头于是不做声响，继续赌气。顾南青夹在二人中间，哭笑不得。
　　不知不觉，画廊已至尽头。绕过一方流水假山，一派江南苑景跃然眼前。满园纵横百丈，竹柏萦边，不见围墙。园中一湾清水池塘，嶙石围起荷叶初生，十数尾三色锦鲤怡然莲下。亭台不多，散布四处花草之间，紫湘竹、莲瓣兰、千日红……多是名贵之物，清丽雅致间透着奢华。
　　“这沈家乃是前朝国戚，元祖围城时开门纳降，保下了三十万百姓，于是特批留了自家府邸。富丽堂皇自不用说，眼前这些只是江山一角罢了。”欣赏赞叹片刻，顾南青念起正事，迎上几位平日要好的世家公子，把手寒暄。
　　少年回顾四周，山水楼阁之间，多是公子、千金们三五成群，饮茶作对。侧耳细听，还有丝竹之音隐约而来。不过园内众人见顾南青到来却是神色各异，讥讽愤懑者有之，好奇看戏者有之，而眼前几位顾南青的好友在谈笑间则透着一丝担忧。
　　当然多数还是无谓世事，自在寻乐。近处几位玉冠君子朝着丫头猛瞧，远处一群粉黛佳人对着少年偷瞄。
　　少年见状只好收回目光，心中打量一番，侧身问道：“你鞭子呢？”
　　“绑在腿上呢。”丫头随口答道。话落却似想到什么，又凑上前来，踮起脚一脸正经地耳语：“怎么，你要检查一下吗？”
　　少年和那双似笑非笑的眸子对视了半晌，败下阵来，轻咳一声移开了眼。
　　丫头难得扳回一城，心情大好，快步而去：“午饭还没用呢，我先去找点东西吃，你随意。”
　　少年看了眼拖地的裙摆：“自己小心。”
　　“知道了。”丫头摆摆手，走出两步又忽地回过身来，一脸娇横：“不许跟着我，听到没有！”
　　少年当然装作没听到，转身跟着顾南青去找几位公子闲谈。小猫哼唧两声，只好带着一众公子哥们依依不舍的目光，一步三摇地走了。
　　不过片刻，等回过神来，视野所及丫头已经不见了。少年顿时心里发麻，告罪一声，弃了众人便绕园寻找。不消半刻，却在东南角的竹林里一方石桌边寻见了人。
　　许是因为衣裳素雅，许是因为一路众多燕环肥瘦，不想落了面子，只见丫头端坐一角，捧着一小盒不知何处的桂枣芸豆卷，细嚼慢咽，小口咬着，一脸大家闺秀的贤淑模样。少年回想起丫头以往似白云山上松鼠般的吃相，再看如今，不禁暗道好笑。
　　少年刻意放重脚步，慢慢踱到丫头对面坐了。
　　“这婚宴点心你又是哪儿弄来的？”
　　丫头早瞟见了来人，闻身赶忙护住食盒，一脸警惕：“要你管。”
　　“我……”
　　“你要吃自己找去。”
　　少年无言以对，正巧看到桌上一盏鎏金琉璃杯，指了指：“这是什么”
　　“不许动！”怎知丫头突然急眼，弃了食盒扑上身来，“我的金丝官燕！”
　　少年叹了口气，正想过去狠狠揉揉小猫脑袋，面对一头贴花云鬓寻了半天终是无从下手，只好作罢。
　　“也不知小心些，这身衣服不比往常，当心摔着。”
　　“知道了知道了，啰里啰嗦的。”丫头眼也不抬，继续对付手里的糕点。
　　“……”
　　正当少年日常胸闷，无可奈何之时，园门小厮却突然高喊出身，响彻满园，音调不改，但比此前多了一丝倨傲。
　　“沈公子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