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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五 ...

  •   1.沈璧君和萧十一郎走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两个人紧紧搂在一起的一幕。

      “阿雪,我可以给你一个家,一个可以遮风避雨,又可以自由翱翔的天地。”连城璧动情地说着,形状优美的唇星星点点地落在傅红雪浓密的眉上,下巴被他的睫毛刮得痒痒的,带起心中萌生的那份悸动,他没有注意到那两个旁观者,傅红雪也没有。

      两个沉醉在恋人怀抱里的人,是分不出心的。

      傅红雪闭上眼睛,感受着落在额上的温度,所有的难过,悲伤,失落,就像阳光下的积水一样,从他身体里蒸发了。

      萧十一郎尴尬地看了一眼沈璧君,他是送沈璧君回沈家庄的,不曾想能在路上遇到连城璧。

      “连,连公子,”沈璧君僵硬的脸上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我……”

      连城璧一惊,从温柔乡里回过神来,神色复杂地看着她。因为被两位不速之客破坏了心情,他胸中升起了恼怒的情绪。

      但他不能表现出来,一个合格的君子,从不会轻易表达自己的愤怒。

      沈璧君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她并不想跟一个没见过面的人结婚,此刻看到自己的未婚夫将另外一个人视若珍宝,心头又弥漫起一股不甘的感觉。

      “沈姑娘当初离开,可是不想与城璧成亲?”连城璧见他不说话,便彬彬有礼地问道。

      沈璧君脑子乱成了一锅浆糊,她不是不想成亲,只是腻烦了整天被圈在沈家庄的时光。如今见到他未婚夫的模样,不知怎地,她想起了暴雨过后漫长的晴空,充满了光芒,温暖。

      他是这世上最好的男人,一个真正的君子。

      沈璧君心中突然冒出这样的念头。

      “连公子已心有所属,璧君请求解除婚约,” 沈璧君喉咙深处不见阳光的地方涌上来数不尽的苦涩,她至少要为自己保留一点自尊。

      连城璧没想那么多,只道:“那沈姑娘跟我回去,看盟主怎么处理这件事吧。”

      2.夜色流觞,墨蓝色的天空出了漫天的星子,一闪一闪亮如碎钻。此时城内大多数人家都已入眠,周遭安静如无波的秋水。城外山上寒山寺的钟声响起,涟漪一般回荡在姑苏城内。

      白日退了亲,连城璧心里一块石头也算落了地。他从腰间取出一个纱布袋,解开绑在其上的绳子,被束缚于其中的萤火虫便一只只地飞了出来,四散在院落里。他看向身边的傅红雪,眼里带了殷切的期待,傅红雪从他团绒小白兔一般的眼神里读出了他未说出口的话语:

      ——喜欢吗?

      舞在空中的萤火,有着或橘红或浅绿的美丽光芒,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宁与欣喜裹挟住傅红雪那颗在冰水里浸泡了太久的心,他望着连城璧,脸上展现一个灿烂的笑容来,露出编贝一般的皓齿,“谢谢你,城璧。”

      连城璧嘴角抑制不住地弯起新月般的弧度,凉风习习,带起他额前的刘海,露出光洁的额头。他从袖子里取出一管蓝田玉萧,放在嘴边细细吹奏起来,轻柔又悠扬的乐音如青云出岫,夹杂着一缕若有若无的惆怅,似香炉中升腾而起的袅袅青烟。

      一曲终了,傅红雪看着他,抿抿唇道:“城璧,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他隐隐能感觉到连城璧在肩膀上压了很多负担,就算是天之骄子,也并非人生之路都是康庄大道的。

      连城璧身子一凛,眼中闪过一抹晦暗不明的情绪。他很小的时候就被白红莲寄予厚望,娘一心想让他重振连家的声誉,对他也甚为严厉。他长大的这些年,见惯了世人捧高踩低的嘴脸,最无法忘记的就是当年爹被谣言逼死之际,外面那些人对无垢山庄的冷嘲热讽。

      小小年纪就尝到的人情冷暖让他更懂得努力的意义,却也让他的性格带了几分阴郁。他原本吹萧只是为了讨傅红雪欢心,不曾想会被道破心事,一时间突然懂得了伯牙与钟子期之间那种心有灵犀的情谊,人生得一知己,夫复何求?

      傅红雪见他沉默,便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割鹿刀我会帮你得到的。”

      连城璧一怔,随即笑了,他确实很想拥有那把割鹿刀,但他也看到了退亲时沈飞云乌云密布的脸色,自己也算不重不轻地得罪了沈家。

      傅红雪奇怪道:“城璧,你笑什么?”

      连城璧像是哄小孩子的语气:“等我继任武林盟主以后,割鹿刀再从长计议,沈飞云很不好对付,我不要你去冒险。”

      虽然有些失望,但是傅红雪心里却一甜,城璧是在乎他的安危的,他相信连城璧有长远的规划,静默片刻便答应了。

      3. 太阳堪堪爬上东方天际,曙光一显,姑苏城内的人们就开始忙碌了,鸡鸣最后一声的时候,街道上已是车马满路。

      连城璧和傅红雪却是避开了这热闹的时刻,两人前往了第一次去的山上,漫山遍野都是柔密的芳草和野花,长得很是簇拥,像在大地上铺就了一张织锦的羽缎。

      这几个月,连城璧抽空就带着傅红雪在姑苏城里四处转悠,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逛了个遍,这会儿左思右想,与其进城倒不如趁着春意未去到野外放风筝。

      “小时候娘不允许我出来玩儿,一年放我出来玩的次数也屈指可数,每每到了能和白水他们一起放风筝的时候,我都觉得前所未有的自由。”连城璧技术很好,细细的线牵着一只纸鸢,没几下就使其借着风力飞到了层云浮白间。

      傅红雪仰头看着那高高的纸鸢,天色明澈得好似一块澄蓝的水晶,那鹰形的风筝像是在碧蓝的湖面上滑过一般,他道:“飞的感觉很自由,城璧你想不想试试看?”

      “飞?”连城璧笑意盈盈,“怎么飞?”

      傅红雪想了想,道:“娘以前帮我练习平衡力的时候,就让我使了轻功站在纸鸢上面,城璧你也可以这么做。”

      连城璧心中一痛,傅红雪所言不失为一个好主意,然而他们现在的轻功站上去没有危险,不代表他们以前没有,花白凤为了让他的武功更上一层楼,可真是狠得下心。

      在那残酷的训练中,一旦傅红雪有一个不小心,就会从万丈高的地方摔下来。

      连城璧闭上眼睛不敢多想,只将纸鸢往下一扯,借机连踩几个飞步站上去,穿云袍被吹起一脉雪白的角,其上纹饰的银色丝线在日光下熠熠生辉。他的耳边风声呼啸,心下紧张的同时也真切感受到了傅红雪说的那种奇妙的感受——

      放眼望去,人声鼎沸的姑苏城变成了小小一块,连那些青翠的山头缩都成了一个个的圆丘。

      一当凌绝顶而俯瞰众生就是这种玄幻的体验吗?

      连城璧从未觉得如此惬意,飞起来的不只有他的人,还有他的心。

      傅红雪在下面托着线的另一端,陪连城璧尽兴了好一会儿,直到肚子开始咕咕叫才停下来。半柱香的时间过去,两人从山上进了城内,正在宽敞的街道上走着,迎面就碰上了朱白水几个人。

      四君子坏笑着看看连城璧又看看傅红雪,打趣道:“连兄真是重色轻友,跟我们小聚的时间都少了。”

      连城璧没有理会他们的玩笑,朱白水见他没被揶揄,便正色道:“令堂回来了,街口那家的桂花糕刚出了一炉,还热乎着呢,不给你娘带一些回去?”

      傅红雪持刀的手微微一顿,连城璧则是眼神一亮,欣喜道:“你说真的?”

      朱白水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我敢在这件事上向你撒谎,你个大孝子不得跟我翻脸?”

      连城璧澹澹一笑,跟他们告了别就脚下生风地向无垢山庄走去,甫一进门,正看到白红莲坐在院子中央的青石案旁喝茶。连城璧三步并两步过去,将手中的一提点心放在桌子上,颔首道:“娘。”

      白红莲看到他,眉目间荡漾出一种温软的慈祥:“璧儿,你去哪了?”随即看到了站在连城璧身后的傅红雪,好奇道:“这位是?”

      “我去了一趟郊外,这位是傅红雪,当年白天羽白大侠妻子花白凤的养子,”连城璧将略显生涩的傅红雪拉到前面解释道,“逍遥刀法的继承人。”

      白红莲一副恍然顿悟的模样,“是我眼拙了,”她看傅红雪有些不好意思,道:“这孩子是你新结交的朋友吗?”

      连城璧温文而笑:“不仅如此,他还是投入咱们无垢山庄的刀客。”

      在路上时傅红雪就主动跟他商量过这个问题,连城璧是独子,如果没有后出,不知娘会不会接受,他原本是想开门见山告诉白红莲的,但傅红雪并不想这么直接,讨论了一会,两人达成了一致意见:先隐瞒住关系再说。

      “是吗,那可太好了。”白红莲激动得胸口有些起伏,“我无垢山庄能得到这样的人才,实在是一件幸运的事。”她站起身拉着傅红雪的手坐下,细细打量了一番,傅红雪乖巧清冷的气质让她很是喜欢,“这孩子一看就靠得住。”

      连城璧比自己得了夸赞还高兴,嘴角的弧度弯得更大了些,语气也微微带了得意:“娘说得是。”

      “对了,”白红莲突然想起什么,“我回来的路上,听说沈飞云前阵子张罗着要嫁闺女,是哪家的倒霉姑爷啊?”

      连城璧:……

      傅红雪:……

      “你们两个怎么不说话?”白红莲送到嘴边的茶也不喝了,好看的峨眉一蹙,心中疑云顿起,“璧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连城璧一时语塞,只老实回答道:“是我。”

      “什么?!”白红莲惊得差点拿不住手里的青瓷盏,豁地站起身怒道:“沈飞云狡诈多端,她一定是用割鹿刀引诱你为她鞍前马后地跑腿!”她这个儿子平日里机灵得很,怎么会在这件事上被人摆这么一道?

      “娘你先消消气,”连城璧扶她坐下,“你听到的消息已经过时了,孩儿前几个月就……识破她的真面目,解除婚约了。”

      在院子角落静候差事的管家偷偷感慨自家公子撒谎的功夫是越来越炉火纯青了。

      “那也不行!”任何一个母亲都不能容忍自己捧在手心的孩子差点被别人利用,白红莲也不例外:“我咽不下这口气,沈飞云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把算盘打到你身上,我还听说她那个女儿订婚礼上抛下你就走了?她把我们无垢山庄当什么了!沈飞云简直是欺人太甚!”

      白红莲脸色青白,茶也喝不下去了,她虽然跟沈飞云是同门子弟,可两人关系不见得有多好,更何况沈飞云当年的落井下石让彼此之间的矛盾更是火上浇油。正在这时,大门被打开,朱白水领着一大批武林人士火急火燎地走了进来:“连兄,伯母,傅红雪,不好了,出大事了!”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出什么大事了?”白红莲被他焦急的情绪感染,又重新站起身。

      “沈飞云因为沈璧君把一个兄弟给伤了。她所发出的金针不同以往,竟然可以在人体内游走。”朱白水走得太仓促,说话时还喘着气,索性直接拿起白红莲的茶牛饮了一大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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