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0、第 40 章 ...
-
项京看着江曳的背影逐渐离开,心里茫然道:
“我真的是这样一个人吗?”
但他又隐约觉得,江曳每个字都戳中了他的痛点。他在潜意识里的的确确是那么想的。
项京一直以来受到的教育便是不去干涉他人的生活方式,要尊重他人的选择。可没人告诉他,如果面临选择的是他该怎么办?
江曳喜欢谁,他都会不遗余力地献上祝福。但如果喜欢的是自己呢?他该作何反应?
说到底,项京接受的还是传统的家庭教育,秦晓茵和项荣给他创造了一个完整而幸福的家庭,他理所应当地认为自己之后的人生道路也应该如此。
被半路横生的表白搞的有点心烦意乱,项京头一次后悔自己记性为什么这么好?嘴又这么贱?非好死不死地问江曳这么一句......他有点烦躁地捋了捋头发,完全不知道作何打算。
虽然平日里项京表现的八面玲珑处变不惊,实则感情生活根本就是一个愣头青,从小就被灌输荼毒的“早恋的N种危害”让他从来都没正视过这个问题。
他的头头是道全部来源于纸上谈兵,一到实操演练便溃不成军。
丢兵卸甲的项京感觉自己比方才的江曳还要狼狈。他茫然地想,我和江曳,可以吗?
一想到这里,他就像被引线点燃的炮竹,心情滚烫不安,浑身透露着焦躁。
项京遇到想不通的事情,一般的解决方式便是不去再想,先暂且搁置到一旁。于是他甩甩头,决定回去先睡一觉,睡起来再说。
项京如是想道:“说不定这小子过一阵就消停了,对!等他上了大学就能冷静下来了。现在肯定只是一时头脑发热......”
江曳躺在榻榻米上,同样也没睡着。
他现在心情出奇地平静。
在凉亭里产生的愤怒只是一瞬间,可能是因为在说话之前便做好了万全的心理准备,所以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其实在走出凉亭那一刻,他就已经不生气了。
江曳甚至在想,项京愿意冠冕堂皇地找出一堆理由来搪塞自己,没有生硬地拒绝,是不是证明他还有点在乎他的想法?
想到这儿江曳在心里自嘲自己: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卑微了。
他闭着眼睛,听着门口传来窸窸窣窣地声响,应该是项京回来了。
江曳转了个身子,把脸对着墙,把后背面对着门口。那是一个回避的姿态。
乔建达给项京开的门,告诉他放映厅有榻榻米,他要想去睡觉了可以去那边。
他走了过去,发现沙发上还有一张毯子。
廊灯反射的灯光能照亮一部分放映厅的空间,借着光他看到,几个男生躺地横七竖八,江曳却背部挺直,将自己摆成竖直状,尽可能占据最少的空间,并且避开与旁人接触。
只是每个人身上都或多或少盖着个毯子。有的是自己盖,有的是两个人合盖。
项京看着手里握着的毯子,又看看江曳,心里明了道:让江曳和其他人合盖是必然不可能的,但他又没有拿这块毯子......
为谁留的不言而喻。他们俩进门也就是前脚和后脚的距离。
别墅区本就在郊外,夜里凉,如果是以前,项京肯定会死皮赖脸地和江曳挤一块毯子。
但现在......
虽然知道这样做可能不太合适,尤其是在两人凉亭对话之后,但项京到底是没忍住,绕过榻榻米,给江曳轻轻盖上了毯子,然后自己走了出去。
项京边往游戏厅走,边不无寂寥地想:“就让我一个人孤独寂寞地打一场单机游戏吧!”
江曳感受着身上陡然增加的重量,心里叹了口气。
既知道作为朋友,这份关心也是无可厚非的。江曳抓了抓身上的毯子,把头埋在里面,不无心情复杂地埋怨道:
“你既知道我对你的心思,又怎能毫无芥蒂地与我相处呢.....”
而事实证明,项京并不是毫无芥蒂。
在屏幕上不知道第几次出现失败的字样时,乔建达打趣道:“我知道你菜,没想到你菜的无可救药了。”
项京道:“滚。再来。”
乔建达一扔手柄,“不玩了,你心思又不在游戏上,我可不做这个冤大头陪衬鬼。”
被说中心事的项京郁闷地道:“有这么明显吗?”
“你就差脑门上写我有烦恼四个大字了。”乔建达撇撇嘴,“说说吧,让兄弟我给你排忧艰难。”
项京烦躁地道:“你解决不了。”
“那就说出来让我笑话笑话嘛。”
“......”
“真的,”乔建达收起开玩笑的姿态,“你和我说说,这件烦心事,和江曳有关?”
项京点点头。
“怎么了,看你俩晚饭后出去了一阵,后来江曳黑着脸回来的。吵架了?”
“也不算。”
项京烦躁地抓抓脑袋,犹豫了半天,没拿捏好要不要把这事儿讲给乔建达。而一贯总爱插科打诨的乔建达,此时也一反常态,耐心地在一旁等项京考虑完再说话。
项京吞吐了半天,心里想到还是无法向从小到大的好友隐瞒心事,便把这事儿挑挑拣拣和乔建达说了。
乔建达闻言沉默了一会儿,项京苦笑道:“连你也觉得这事儿荒唐对吧。”
此时已是夜里三点,所有人都睡了。现下只有静谧的夜,和乔建达项京两个人轻轻地呼吸声。
乔建达闻言却摇头,和项京说道:“从头到尾你都没抓住重点...我就问你,你是怎么想的?”
项京一愣。
“你有问过自己,你喜欢江曳吗?”
没有。
接到别人的表白,首当其冲应该思考的便是,“我喜欢这个人吗?”
可项京没有,他下意识地回避了这个问题,先用世人的看法为自己上了一个镣铐,却还傻傻地想以后怎么和江曳继续保持朋友关系.....
乔建达看着项京那个表情,就猜到这人心里在想什么了。
他叹口气:“我妈还总说你会处事,我看你每次完全是瞎猫碰死耗子。”
“......”
是了,项京想道,他从来都是跟着秦晓茵和项荣学。而他们没耳濡目染教给他的,他便两眼一傻,不知道怎么办了。
乔建达说道:“我也不是劝你,但你...好好想想。先看看自己喜不喜欢这个人,弄清楚自己的心意。至于其他...那都是后话。”
项京叹气道:“怎么今天你活得和位哲学家似的。”
乔建达不答,突然话锋一转道:“今天我知道一件事,吴菁菁和隔壁班的体委在一起了。”
项京讶异:“什么时候的事...我都没听她讲。这丫头遇到这种事儿居然难得沉得住气,居然只和你说了.....”
乔建达苦笑:“没和我说。是我旁侧敲击打听出来的。”
“具体怎么打听的我就不多说了,但今天,本来我想和她说明心意的。哎,算了,除了后悔我发现我什么也不能做。”
果然恋爱能让人一夜成长......项京如是想。
乔建达拍拍项京的肩膀,说道:“说这话让你觉得我特别老成对不对...哎我也不知道了,反正在得知我失恋的那刻,我突然就恍然大悟晓得人生真理了。就是因为我被各种想法耽搁,什么「怕吓到她」啦或者「之后万一不能做朋友怎么办」啦......诸如此类的话.....反而让他人捷足先登了。”
他认真地看着项京道:“做决定前先问问自己的心,完事儿在考虑那些有的没的。说到底不就是我怂嘛,我怕失败,我怕流言蜚语,但真的,后悔真他妈不是滋味。我现在最后悔的就是没豁出去。”
“摸着自己的良心,问问自己,你是不能接受同性恋,还是不能接受江曳?知道吗?”
突然见到这么正经的乔建达,项京有点不知所措地道:“达子.....”
乔建达摇摇头:“好了,我难得这么认真一回,你就让我自己把戏做足。千万别安慰我。”
项京闷闷道:“我没想安慰你。我就想说,谢谢你啊。你说的真挺有道理的,我听进去了。”
乔建达笑笑:“听进去就好好想想...哎,明明是毕业后的狂欢,倒成了我们哥俩的感情困境排解之夜了。”
项京也跟着无奈地笑:
“可不是。”
“走吧,睡觉去。”
少年愁苦一夜事,睡了一觉起来,项京和江曳二人在同学面前倒也没展现出多少异色。除了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候有些微微不自在外,生活终究还是和平日里一样,没有什么大的区别。
对项京来说,可能就是内里多了那么根小刺,总是挠地他抓心抓肺。对江曳来说,倒是捅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变得无所畏惧起来。
就比如轰趴结束后,刚巧这边有一辆公交车直通二人住的地方。于是项京和江曳便一起坐公车回家。
两人坐在公车最后排,项京坐在窗边,蓦地感到有点冷。便想把外套拉上。
结果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他用力过猛造成大力出奇迹,他的拉链十分给力地——卡壳了。任项京上下前后翻转横拉,却是怎么拉也拉扯不动。
如若说那个拉链停留的位置正好在中间或者中间靠上,那他都能先忽略此问题。可偏偏它刚巧停留在一个拉链刚拉上一点的位置......这造型实在是让人不敢恭维,明显衣服质量堪忧。
项京摆弄了两下,那拉链纹丝不动,反而因为在公车上重心不稳,头都差点儿撞到了窗户边架起的护栏上。
正当他耐心耗尽时,江曳伸手握住了他衣服:“我试试。”
“呃......”不等项京推辞,江曳便自顾自研究起来。
他微微侧身,神情专注地观察着拉链卡着的地方。许是为了看清到底哪里卡住了,江曳手指将衣服内里翻出,然后头凑近......项京甚至都能闻到从对方身上散发出的洗发水的清新气味。
这洗发水他也用了,别墅区提供的。
项京顺着江曳头顶的旋,目光顺势移到脖颈,还有因为双手的动作而凸起的肩胛骨,纤细清瘦的身影突然引得项京浑身不自在了起来。他烦躁的想,“这拉链怎么还没搞好?”
正当他欲阻止江曳继续下去的行为时,江曳抬头说道:“好了。”
“......”项京拉了拉,果然一路顺滑。
“呃...谢谢你啊,我就一直搞不好...哎其实你也不用这么麻烦去管它.....”
“不麻烦”,江曳出声道,“因为我喜欢你啊。”
大清早地就接受这么赤城地表白,尤其是江曳神情坦荡,目光无辜,语气自然,让项京不禁感叹,这个表面闷、内心骚的江曳,敢情是揭开了最后那层皮,现在在自己面前,反倒无所顾忌起来。
项京道:“......你还说上瘾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