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天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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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唯离开餐厅，出地下停车场的电梯时正巧碰上AS工作室的小黎，她正抱着一摞蓝壳文件，艰难地伸出几根手指想勾住车门。
司唯小跑上前，从后面先一步打开副驾车门。小黎习惯性矜持加娇羞地念叨了半句感谢的话，一抬头惊讶地‘咦’了一声。
“你怎么在这？”
小黎收回眼，粗犷地将文件扔进车里，用力甩上车门，整个停车场充斥着一声‘砰’引发的持续好几秒的回声。
“来创馨签保密协议。”
小黎恍然大悟，刹那又背过手像班主任似的绕着司唯上下打量了一圈，若有所思地摩挲着下巴。
成套的白西装、不低十公分的亮面高跟鞋、精细到腮红的面妆，完全不是司唯的风格。这身行头了不得，有阴谋的味道。
“新衣服？新鞋子？新情况？”
司唯哭笑不得地低下头看了看自己，嘴角一抖，呆愣一霎，半分迷茫也转醒。
她还以为自己真长出息了，面对钟秦瑜能云淡风轻、应对自如，没想到为了今天的见面，她毫无意识中竟然会这么精心地打扮。
“钟总是不是很帅？”小黎的小脑袋凑过来，眼底冒着星光。
“去年中法儿童癌症救治慈善晚会上我透着玻璃见过他，那晚很多人以公司名义捐款后就各平台出报道秀善心，闪光灯咔咔作响，他倒好，个人出钱捐了一百万，主办方邀他上台发言他不仅婉拒，还中场跑路了。”
小黎语气中尽是钦佩，掰着手指一一细数。“善良还不显摆、能力强但保持谦仰、长于交际又懂分寸、长得帅还不滥交，哎呀完美人格啊！”
见小黎激动得直跺脚，司唯轻浅一笑，记起了一份藏在心底很久的回忆。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钟秦瑜，不知道他姓甚名谁，但他的一举一动，背影侧脸，甚至手指关节，她都印象深刻。
高三开学的前一周，她刚到C市不久，下午被突如其来的大雨困在甜品店中，百无聊赖中借着在有雾气的玻璃上写写画画打发时间，透明的蝴蝶刚被画出来，一道撑着蓝色大伞的颀长清瘦身影就从蝴蝶型的透明玻璃前经过，她心口一跳，小手匆忙地将玻璃上雾气全部擦掉，眼睛像中了邪似的一直追随着他。
侧身见他越走越远，遗憾和不甘涌上心头。正在此时，他脚步放缓，停在距离甜品店十米距离的公交站前。
搭公交？她欣喜若狂，撑着小手直勾勾盯着他，希望他能感受到她炽烈的目光，转过头看她一眼。
公交站台没有太多遮雨的地方，除了他之外只有一个没有撑伞的阿姨。陌生的白衣少年挪着步子向左，慢吞吞又装作不经意地把手里的大伞移到一位阿姨头顶。
过了几秒，阿姨侧头看向他，而他脸则朝向另一边，故作认真看站牌。阿姨疑惑中又别回脸，继续张望公交车。
因为那假装看站牌的动作，她看清了他的脸，和身形一样瘦削，脸色比寻常高中男生要白上好几个度。
2.0视力让她清楚的看到了一双色泽如夜空般漆黑的眼睛，微微抿起的浅粉薄唇，挺巧的鼻梁，这张神仙侧脸用隽秀形容毫不夸张。
陌生的白衣少年扭转角度更深时，她看到了他左眼角那颗似显非显的泪痣，它竟然让整张素净俊朗的脸变得尤为……性感。
她凝眸远眺，只觉他像潮汐，推着她往深海里去。
十多分钟后，阿姨搭上了公交车，他也在大雨中安静的撑伞离开。
她很早就知道，钟秦瑜有种很别扭的善良，且不喜欢被人满怀感激的道谢。
“高攀不起。”
小黎嘟嘴苦闷的一句话将司唯的思绪拉回地下停车场。
“确实。”
“确实帅且有内涵？”小黎水盈盈的桃花眼弯弯翘起。
司唯点头认同她的话。“确实高攀不起。”
小黎听她没心意的重复原话，晃了晃车钥匙。“倒不是他条件怎么样，就是那股劲吧！”小黎眉毛拧成麻绳，斟酌着字眼。“太盛、太孤、太傲，容不得人亲近。”
司唯撇嘴耸肩，低头看了眼腕表，离会场开始只剩一个半小时。“我先走了，下午和凝姐搭档，不敢迟到。”
转而瞥眼看向小黎副驾上成山的资料，司唯轻拍着小黎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安慰：“那么多资料够你熬夜看到天明，晚上公司聚餐听说会有任宣堂一月只供四天的私房菜，蹄花小排。别难过，我会代你好好吃的，你安心工作！”
小黎叉着腰差点原地喷脏话，司唯满脸坏笑，溜之大吉。
创馨玩具CEO办公室里，陈琳翘着二郎腿慵懒靠在沙发上，正和电话那端的人对峙。
“不是我质疑你们工作的真实性，是因为我知道开车的那个人有多么变态。”
“这么跟你解释吧！如果某天野猪入侵城市，野猪以每小时300公里的速度追击，即便是到了一个荒无人烟、没有摄像头的路口，只要红灯亮着，开车的这个人是宁可待在车里被野猪撕咬都不会闯红灯的。他驾车七年没有一次违规记录，连汽车的小刮小蹭都没有。你让我怎么相信这么变态的人会违反禁止标线指示？”
陈琳没好气地听着电话，指尖轻叩着膝盖。“可以！能够提供视频就最好不过了。”
钟秦瑜顶着黑脸回公司，正听到她说‘违反禁止标线指示’，烦躁地解开衬衫袖扣，松了松明明没有勒住咽喉却感觉要窒息的领带。
“我确实违规了。”
陈琳涣散无光的眼睛瞬间回神，眨了眨，满脸不可思议。
她刚刚义愤填膺说了那么一大段……被打脸了？？
违反交通规则的当事人不为所动，慵身坐在她对面，捞起小桌上的文件扫了几眼投入到工作中。
她积了一肚子话准备和对面那个声音稚嫩的小青年大战几百回合，听钟秦瑜这么一说，有如冷水兜头淋下，浇熄了她对峙的所有傲气。
沉默片刻后，陈琳呆愣地嘟囔了一句：“还真是野猪围城了，以高铁的速度。”
“不用视频了。”陈琳无奈中还得安抚对面满是委屈的小交警。“小伙子你坚强住，别哭！是我给你添的麻烦，跟你没关系！我的错，我不该拿野猪打比喻诶不不不！是我不该质疑你们公平公正的交通警察！爱党爱人民，爱世界和平。”
挂断电话后她站起身，注视着面前看傲人销量的工作报告都将眉头蹙出棱角的人，考究地上下扫视，见他无动于衷，双手环胸。
“唠唠呗！怎么回事？绑架还是追杀？”
“指望你盼着我点好是不可能了。”钟秦瑜眼睛都没抬一下，显然没有主动解释的意向。
“29号啊29号，”陈琳托着下巴绕着沙发走了半圈，发生时间是29号，那天他的行程……脚下陡然一滞。“是你遇上李司唯的那天！”
回来后就像霜打的茄子般怏怏的，还说了一溜的酸牙话。
面对陈琳‘坦白从宽，敷衍就老虎凳辣椒水’的眼神，钟秦瑜身子向后微微虚靠。
“等红灯时她开车从我前面直行，我鬼使神差就在单行道左拐了，跟上前到了目的地才发现进的是董渔他们小区。”
鬼知道他看到那个熟悉的侧脸时手脚紧张到什么程度，得亏汽车是自动挡，不然连熄三次火都是少的。
陈琳恍然大悟。“难怪董渔这几天进办公室就战战兢兢的，昨天还塞了我一包甜齁的棉花糖，非要我帮他看看你是不是穿了基佬紫的内裤，生怕你有掰弯他的打算！”
……
司唯拖着半死不活的身子，苟延残喘的从会场回到公司，推开办公室门就见苏寻、阿弯、叶子整整齐齐地坐在办公桌前，见她进来，又齐刷刷从右手边拍椅转身。
每个人都是半眯着眼，似笑非笑。
好诡异的画面……感觉人人手里都缺一块惊堂木。
司唯放好文件，率先打破不安分的寂静。“三司会审？”
阿弯扬着下巴，拿睿智的鼻孔审视她。“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邓家内定少夫人？”
司唯一个憋笑没忍住，噗出声来。“什么跟什么！邓骁，别人眼中我的同胞兄弟，我眼中那不争气的土鳖儿子。”
“别人是谁？瞎子？”叶子仍旧眯着眼，极力捕捉她话语中的细枝末节。“莫非……你真的是邓家的私生女？邓骁这个暧昧的幌子是假，欲盖弥彰的同父异母兄妹才是真。”
司唯点头认可。“惊天大秘密居然被你发现了，还磨蹭什么，快联系媒体，带上AS能大大炒作一番。”
压轴的苏寻缓缓站起身，优雅地活动肩膀。“炒热后就不是砸一千万这么简单了。”
一千万？什么一千万？
苏寻满意地看着她求知若渴的小表情，故作轻松地感叹。“今天才十号，本月的业绩就荣登AS单月销售额榜首，今年恐怕是没机会打破这项纪录了。”明年也悬……
邓家和一千万，司唯瞬间就有了头绪，问道：“谁来谈的？”
“邓老爷子的助理。”
爷爷还真是雷厉风行！昨天顺嘴一提今天就直接签约……
阿弯和叶子挑眉，默契又暧昧地朝司唯抛了个媚眼，说了几句要请客的话就出去了，独留苏寻和思维两人。
苏寻见她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又补充了一句：“不是合作。”
“？”司唯岿然不动的表情终于出现裂痕，不是合作？
司唯和苏寻面对坐着，听苏寻继续说：“据说邓氏集团签的翻译公司明年一月份才到期，还有近半年的时间，现在跑过来砸钱不用脑瓜想都能直接断定源头在你身上。”
司唯抿嘴抬眸。“纯赞助？”
“让我们做场活动，冠名、协办、赞助都行。”依邓氏集团的实力和知名度，缺小小工作室的这点冠名？纯粹是送钱。
“这钱怎么有点烫手呢！”
苏寻见她深锁眉头，一本正经地打趣道：“难道这一千万是往娘家单位送的彩礼钱？”
“……你想象力再丰富点。”
苏寻接住她飞来的一记白眼，莞尔一笑。“别担心！你老板我还是有良心的，等他们合同一到期我就去找他们谈合作，给个听起来像玩弄人的低价，良性互动，双方都不吃亏。”
就算邓家有心想白送钱，这钱也不能白要，司唯说的烫手她也不是没感觉，但既然推脱不了，就当是充值卡预存，之后折换成服务回礼。
“谢谢啦！”司唯秀丽的小脸上露出信赖的笑容，似玻璃球的眼珠透着对亲近人若隐若现的撒娇。
“谢什么！你就是我的福星，你一来AS财源八通，人脉质量高度极速增长。”苏寻瞳孔里忽然冒出炙热的光，不怀好意地坏笑。“有个不情之请，三年内你能不生娃吗？我们一起壮大AS！带它走向珠穆朗玛峰！”
司唯脑回路还是没有苏寻清奇，听完忍俊不禁。“当妈妈的人居然好意思提这种要求，想直接剥夺我近三年当母亲的资格？”她故意敛起笑意，双臂交叠置于身前。“我要索赔！”
“行啊！孩子赔给你，晚上就给你打包送过去，顺便你再想想给他换个什么好养活的贱名，明天一早办手续。”
苏寻那架势，好似孩子是个用处不大还满是不便的家居用品，说赠送就赠送，还外加一系列送货上门，免费安装，耐心教学等VIP专享服务。
司唯连忙摇头。“使不得吧！你儿子饭量比我还大。”
“所以他慈祥的老母亲才如此拼命的工作，为他挣大米面粉钱。”
人艰不拆还是好朋友。司唯笑了笑。“球球怎么了？”还非得跟他断绝母子关系。
提到球球，苏寻就像连上了三场同传似的，长八个脑袋都不够用，长叹一口气。“前天练琴时跟姥姥生闷气，一脚踢在踏板上，踏板没什么事，就是球球自己这倒霉催右脚脚趾三处骨折。”
司唯再次不厚道地笑出声，本该安抚的话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你这个当妈的不简单，球球小小年纪得你八分真传，颇有你当年徒手劈榴莲的风范。”
司唯无情嘲笑中忽然想起一件趣事，朝对面的人勾了勾手指。“偷偷说个乐事，邓骁小时候傻乎乎地爬三角钢琴上玩，撞到支撑杆，顶盖砸下来，脑袋差点被卡断，幸亏头围大嗓门亮，不然……”
顶盖？卡脑袋？头围大？苏寻被自己脑补出的画面逗得上气不接下气，原本以来自家小子已经够蠢，没想到还有一群有福气且积极的人在乐此不疲刷新下限。
“傻子吧！”
“谁说不是呢！”
二十公里外的邓氏集团，邓骁跟在老爹身后听一群德高望重（无聊至极）的老前辈们（老和尚们）发表重要讲话（喋喋不休念经），微微侧身挡脸，一个睡意朦胧的哈欠还没淋漓尽致舒展开，就被突如其来的喷嚏截胡。
邓骁瞬间清醒，愣怔地摸了摸挺翘的鼻子。
是谁这么有眼光，惦记着如此优秀的自己？
深夜，AS工作室一群人从饭店转战KTV，从英语到小语种，从本世纪到上世纪，从民谣到山歌，风格一路走偏。
缩在角落准备逮着机会就当逃兵的司唯，看到显示屏上腾格尔的《天堂》时，一口啤酒呛得她脸面通红。
坐在一旁的阿弯很贴心的帮她拍后背顺气，末了冷不丁就是温柔一刀。“怎么，想上通往天堂的扶手电梯？”
“不，不是。”司唯垂眸，脑子里嘤嘤嗡嗡一片混乱，耳根子红到滴血。
整个高三，她的视线总是追随着钟秦瑜，一次课间，瞧见熟悉的身影蓦地兴味大发，冲走廊里钟秦瑜的背影嚷了一嗓子‘我爱你’，生机盎然地等待着他回眸。
最后，钟秦瑜回眸了不假，而一同回眸的除了看热闹的同级生，还有钟秦瑜的班主任，场面十分尴尬。
幸亏她机灵，立刻若无其事地扶着栏杆眺望远处操场，用不大不小的声音无缝连接‘我滴家，我滴家，我滴天堂’。
感谢腾格尔老师，救人于水火。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天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