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重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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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唯被突如其来的温暖身躯包围，微微战栗，悬在空中的胳膊僵硬着，几秒后缓缓落下，轻抚着钟秦瑜的后背，慢慢两下便后一仰身，微微拉开两具身体的距离。
钟秦瑜用着了魔一般的眼神凝望着她，只见她皮笑肉不笑道：“钟总的见面礼节还真是前卫。”
她的眼睛明亮，神色平静执着，不泄露任何心事。
司唯没有用动作推开他，而是用一种被冒犯的表情强行使他停止动作。钟秦瑜动作不连贯地放下胳膊，挪开脚步。
“司唯。”他头一次觉得办公室如此宽绰，后背缕缕凉风，冷意悠悠。
此时，厚重稳沉的实木大门发出‘叩叩’的声响，陈琳从外面走了进来，对室内弦惊弩张的氛围毫无察觉，径直停在司唯面前，笑意盈盈。
“需要出示身份证，我们复印备份。”说完又想到什么，追加道：“护照也行。”
司唯从手包里翻出事先准备好的证件，她特地补充护照也行，估摸着是担心她已经移民，怕尴尬便直接预留出这一选项。
陈琳拿着身份证瞟了一眼，很是奇怪。“姓司？”不是叫李司唯吗？眼珠滴溜一转，看向不知何时走到窗边的钟秦瑜，他毫无波澜，又收回视线看向眼前这个长相甜润，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女人。
“有什么问题吗？”司唯不明所以。
陈琳敛起诧异，耸了耸肩。“好少见的姓氏。”
“我妈妈姓司。”
“是我孤陋寡闻，除你之外我只知道一个姓司的，法国作家司汤达，见笑了。”
“很多人这么说。”话落立刻觉得不妥，又补充道：“我们老板也是。”
正要转身的陈琳被她没由来的话逗笑，摆了摆手。“不用刻意替我解围，在某人的魔爪下生活了这么些年，对比一下你就是只软萌的小白兔，三言两语都是呆萌可爱，没有攻击性。”
某人？指的是钟秦瑜吧！司唯用余光偷瞄钟秦瑜，当事人目不斜视，盯着窗外出神，好像根本没发觉自己被拿来调侃。
“谢谢。”司唯扭头习惯性地道谢。
陈琳再次被她一本正经的道谢逗笑出声，无奈感慨道：“确实很软萌。”好端端的小白兔，怎么就被大灰狼盯上了呢？
整个签约过程，钟秦瑜尝试从火热心境中镇定下来，用探究、敏锐的眼光去看穿她什么，结果却令他缄默绝望。
她的每个表情、动作都挑不出任何刺，甚至得体的像个万能公式，她应对他的态度无疑与她应对所有甲方的态度如出一辙，他只是能被套用其中的万种习题中的一种，与千千万万人没有任何区别。
签完保密协议，不知不觉到了饭点。司唯将合同平整装进包里，刚起身就听身畔的人说：“一起吃午饭？”
司唯抬头睫毛扑动，薄唇轻抿。“不用了，我下午还有工作，谢谢钟总好意。”
钟秦瑜指着手腕上的表:“现在才十一点半。”
“需要提前准备。”
“餐后我送你。”
“我开车来的。”她毫不犹豫地拒绝。
“不会耽误你太久的。好吗？”他磁性的嗓音中满带央求，这是她从来没有听过的语调，尤其是‘好吗’这种征求他人意见的词汇，他向来决断寡犹，不可越界，掌握一切主导权。
面对这样的钟秦瑜，她无法再次横言拒绝，含糊道：“就近吧！”
大厦第九层，钟秦瑜绅士地拉开座椅等她入座，贴心地倒茶和耐心地介绍菜品，一切都热忱过头。
厨房准备餐食时，钟秦瑜喝了口清茶，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着预演万遍的话。
“听人说你后来去C大了。”
司唯抿嘴沉默了一会。“那时候忽然发现C大最好。”
“你出国前，我一直在找你，各个学校打听遍了。”
出国前？他知道她出国的时间？大二学期末那个奇奇怪怪的时间点，他竟然知道！
她震惊的眸子藏在低头摆弄餐具的轻松里。“我留了一级，改了名字。”
“我知道。”他抬头认真看着她。“为什么？”
“很多原因。”司唯浅笑地吸了一口气，鼻子痒痒的，她属于少有对冷风过敏的那类人，直吹冷风连胳膊都会轻微发痒，邓骁还总说她没事就爱生些公主病。
她揉了揉鼻子，故作平常。“那你呢？为什么找我？”
钟秦瑜耸肩自嘲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当初死活都想见你一面。”
他的眼神透过她的肩膀看向更远的地方，带着老生常谈，带着不以为然。仿佛穿过她的肩膀，他能清楚看到当初奔走各个学校打听她的消息的自己。片刻后他收回视线。
“我以为你会和邓骁一起出国，结果邓骁一个人去了，他不说你的下落好像就没人知道了。我当时绞尽脑汁想你会去哪，是你出生的A市，还是向往的F市，结果都不是。万万没料到，你最后留在了C市。”
随着桌上盛着美食的餐盘越来越多，钟秦瑜眉眼低垂，不再说话，无声将热气腾腾的紫薯粥挪到她跟前，随后拿起餐具斯文地慢慢吞咽起来。
司唯惊异地抬眼看向他，心头一颤。
难为他还记得。紫薯是她曾经大爱之一种，但不知不觉她的口味变了，以前顿顿不能少，现在不碰也不会惦念着。
拿勺子尝了尝，也不是她以前热烈痴迷的味道了。
服务生上刺身时，兴许察觉两人静默无声得很诡异，开始突兀地介绍起食物来，振振有词，像个法餐大厨介绍自己得意佳作一般。女服务生嗓音轻快，清朗甜美，她还能准确称呼钟秦瑜为钟总，看来钟秦瑜是这家店的常客。
司唯为女服务生的介绍动容，夹起她口中‘绝世珍宝’的刺身，咀嚼中发现和理想的口感差距很大，可以说得上是很难吃，硬着头皮咽下。回忆起那滔滔不绝的介绍，司唯皱着眉头问：“这是蓝鳍金枪鱼？”
女服务生颇为自豪地开始重复刚刚那段介绍的选节。“是啊，我们选用金枪鱼是举世闻名但数量极少的蓝鳍金枪鱼，它的大腹部位最是珍稀，我店用于刺身的正是这一部位。”
司唯眉头未松。“从口感和色泽上看，更像是大眼或者长鳍。”肉质偏硬，颜色浓郁，怎么看都不像蓝鳍，更别说肥瘦相间的大腹部位了。
司唯看向钟秦瑜，他碗里全是热食，生冷的食物只有她喜欢。一盘刺身，反正只有她一个人吃，而她恰恰对吃的没太多执念，没所谓的。正想不计较地搪塞过去，刚抬头就被甚是尖锐的声音惹出一阵耳鸣。
“怎么可能！这是从日本空运回来的，运回来的时候两百多公斤，您看我们墙上的特推招牌，就是蓝鳍金枪鱼！这些年，慕名而来的人中不乏世界顶级的日料专家，没人怀疑过蓝鳍金枪鱼的真伪。你的意思是比起专家你更具权威？能无中生有，随便怀疑？”
司唯耳鸣未消，太阳穴就开跳疼。侧头见餐厅多处LED显示屏上出现着‘蓝鳍’的字眼，相关菜品价格还不便宜。
“有虚假广告的嫌疑。”
“这！”女服务生面红耳赤地怒瞪她，以为她会炮语连珠叨个不停，没想她忽然噘嘴望向她对面的人，酥软地唤了声：“钟总！”
司唯眨了眨眼受到了刺激，变脸比邓骁厉害的真不多见，这个妹子是个可塑之才。
面对服务生突如其来地求助，钟秦瑜连眼神都没偏动一下，给司唯面前的水杯里倒满水，收回手时把那盘刺身顺了过来，放在一旁。司唯摸不着头脑，以为他要以不变应万变。谁知他温声细语：“你先吃饱，饭后我联系实验室做DNA提取检测。”
？？？司唯情绪很复杂。
......服务生情绪更复杂，虽然她占理，但回忆起刚刚的说辞，她也没料到会闹这么大。得罪钟总可就出大事了，惴惴不安地离开餐桌，溜进厨房。
司唯平和道：“会不会太夸张了？”
她凭着在联合国工作时有个刺身狂人的同事，她吃刺身的频率一周两次，三年不断，在蓝鳍、黄鳍、大眼、长鳍、马苏、鲣鱼的口感区分上也算半个行家。那盘刺身，她虽然不能准确说是大眼或长鳍的中腹部，可百分百断定绝对不会是蓝鳍金枪鱼的。
她完全是被服务生理直气壮的质疑给激怒，是冲动一时，过后又想息事宁人。
钟秦瑜见她低头一勺一勺吃着紫薯粥，露出亲近的笑意。
“说了不会耽误你太久，我不想浪费宝贵的时间去争论。”
司唯拿银勺的手一顿，心开始砰砰作响，嘴里的食物更不知什么味道，满身心都僵硬出窍了。
有些生气地狠狠咬住勺子，她讨厌他低沉磁性的声音，也讨厌他说话时莫名性感的语调。
这时，一个戴高顶白帽、着白色厨衣的男人一步三鞠躬地走到他们这一桌，表明自己餐厅主厨兼总监的身份后，开始满怀歉意地解释这并不是挂羊头卖狗肉，而是服务操作有误。店内蓝鳍售罄，但服务人员并没有第一时间征求客人的同意，擅自改单为普通的金枪鱼刺身，诸如此类。
钟秦瑜嫌他比刚刚那个喋喋不休女服务生还要吵，一句‘我想安静用餐’便打发了。
他率先放下碗筷，静静等她擦净嘴角后才招来服务生买单。
“AA。”司唯拿出银行卡移到两人之间。“没谁规定身为男人就理应承担一切费用。”
“这不关性别。”钟秦瑜脸色难看，阴冷了好几个度。“在你看来，我们之间难道没有任何关系了？”
“除合作以外的关系，我都没想过。”
此时，服务生拿着账单应声而来，打断了钟秦瑜一瞬间想要脱口而出的话。
“两位贵宾，总监已经将您二位的午餐免单了，给您二位带来不美好的用餐体验，为此我们全体员工都表示抱歉。为表示诚意，这是赠予二位的周日海鲜派对的门票，市价一千八。”男服务生双手将两张门票分别送至两人手中，离开前尴尬又诚恳地补充道:“海鲜派对有新鲜的蓝鳍金枪鱼，望二位赏脸，让我们有机会赔个不是。”
服务生离开后，司唯拿上公文包准备起身，他未动，只是蹙眉思索，然后抬头看向她。“司唯，你在怪我。”
“你没有做过任何对我抱歉的事，我为什么会怪你。”
“那天……”不等他再次提起，她坦荡地轻笑出声，打断他说：“是我们本来就不够合适，我应该感谢你率先迈出那一步，否则我还会继续执迷不悟的。”
“我后悔了。”他的眼神，热切，真实。
“可我不想重来了。”她继而又说:“谢谢钟总款待。”起身离开。
她已经没有多少自尊心能供人践踏了，若不是合作关系，她甚至不想频繁与他见面。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重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