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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序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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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灯初上,凤箫声动。黄包车轧着马路咔咔作响,电车伴着歌女的低唱,人声嘈杂。如果不是有几声隐约的枪鸣和匆忙逃命的脚步,上海还是一如既往地纸醉金迷。
陆嘉誉小时偷鸡逗狗,大了赌钱看戏,仗着一副好皮囊,名声混迹整个上海滩。
趁着暮色还未将近,一群示威的学生,正举着牌子浩浩荡荡走过来。他们奋力高呼,每个人眼中全是愤怒和痛楚。
陆嘉誉猫腰钻进人群,捂着流血的胸口,矮着身子向前走。这周围人多,又在明面上,所以比较安全。
他记得前面有个三弯的胡同。
陆嘉誉低眉: 那里可以把人甩掉,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知道尽头有个诊所。
真不是他太脆弱不经打,自己一天几乎没吃东西,伤口的血像泉水一样涌上来,估计能流了一盆子。他越走越踉跄,薄唇微微泛白,头有点发晕,胸口一阵血气翻涌。
陆嘉誉想,自己长得实在是帅,而且气质还很好,在人群里肯定很明显,必须快点躲起来才安全。
一条逼仄的小巷如记忆里一样出现,他弯下腰,趁着空档一下子滚了进去。只是这回再没有力气站起来了,凭着记忆,他撑着墙半跪着向前挪去。
就这么过了十几分钟,他抬头,看到了西大街诊所的牌匾。
透过干净的玻璃和躲藏的树子,陆嘉誉发现了低头看诊的叶始凝。
一切都和记忆里一样,那么熟悉,像胶片只是倒带。
那人抿着好看的嘴唇,鼻梁挺立,诊所里白炽灯光如月光疏疏,淌过他的五官,像群松覆了白雪皑皑。
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情。
而他现在正穿着白大褂,把袖子挽起来了一点,认真地照顾着眼前的病人。
陆嘉誉靠在树后面,想了很久,却没有动。
他知道,那人医术很好,扶弱济贫,只是不愿去大医院。
他还知道对于那些没能力付药费的人,他经常不收钱。
所以他不能去。
陆嘉誉啐了自己一口,笑了。
所以他怎么能去呢。
那人和自己不一样,他还那么明亮。即使这个世界满是泥泞,即使脏水淹没了他,他也应该是脏水里光芒万丈的太阳。
先不论自己的计划多么冒险,单单是那群人正全上海搜捕,如果自己被发现,救了自己的他甚至是那个诊所里的其他人,恐怕也难逃一劫。
好痛。
陆嘉誉嘴角溢出血水,全身因为剧烈的疼痛微微抽搐着。他脑袋里浮现起刚刚看到的游街的学生,浮现起他曾答应过挚友的承诺,还有好多好多他模糊的记忆。
“算了,死这里好了。”
陆嘉誉叹口气,“可惜全上海的女人又要少一个爱慕对象了。”
他安静地坐在树后,军装被血染了颜色,路灯像穿成串的月亮,漂浮在朦胧的夜空里。
他缓缓闭上眼,像是回想起什么,摇摇头,淡淡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