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缨》小林一月

1、序一

　　陆嘉誉靠在座椅上，望着宴席一个个玉兰般的身段，袅袅娉婷，随着歌舞旋转起来，觉得自己实在头晕。

　　她们好能扭啊，像理发店门口旋转的彩柱。

　　宴会旖旎，舞女们鲛绡轻纱，隐隐约约看得见凸出的弧线。
　　有一人媚眼如丝，娇弱地跪倒在陆嘉誉怀里，任凭湿热的呼吸喷在他干涩的脖间。
　　那人抬起头，红唇微张，手捻葡萄，痴痴望向陆嘉誉。

　　陆嘉誉就这么斜倚在桌子上，单手撑着下巴，懒散地低下头吃舞女手里的葡萄。

　　他生得一双秋练瞳，转盼多情，目深目浅时如江南软水。唇角上勾，怒笑皆有万种情思。
　　正是多情公子欢喜，惹得旁人羞赧。
　　可人偏偏又好似行书笔墨，虽然中锋偏软，却内有骨劲，傲气难折。

　　他厅长的身份少不了应酬喝酒，只是这次…陆嘉誉笑眯眯又饮下一杯酒，眼色却一暗。

　　淞沪战线早有颓势，这次赴会本就虎狼盘踞，万分凶险。而眼下增援不到，他的亲信被调走，自己在这里就好似瓮中之鳖。
　　他又不动声色地盯了盯门口，全是那些人派来守阵的兵，不给人出去的机会。

　　怕是凶多吉少。

　　下毒不太可能，自己在宴会上出事太容易被怀疑，也没必要这么大动干戈。如此国难形势下，人人目标一致对外，被发现内讧会失掉人心。

　　“宝贝，别动。”陆嘉誉一只手搂紧了舞女的腰，手指时有时无地在她腰间画着圈。

　　他轻抚着眼前人微红的脸，暗自思忖道: 最有可能的恐怕还是……

　　“砰。”

　　突然只听得一声枪响，刹那间，寒光乍现，一颗子弹竟直挺挺地朝他背后射去。

　　宴会众人一下子作鸟兽散地逃窜。尖叫的声音，扯着喉咙辱骂的声音，撕心裂肺。

　　“是日本人，是他们来了！”

　　又是几声密切的枪响。
　　场地一片混乱，陆嘉誉把怀中人牢牢护住，本能地躲闪。可反应虽快，右胸还是被打中了几枪，鲜血不停地涌出来。

　　这群没脑子的东西，这种把戏也敢在他面前卖弄。

　　他将舞女推到安全的地方，来不及思索，从窗户口夺窗而出。
　　玻璃被撞开，碎裂的声音，像针刺在人的太阳穴上。
　　陆嘉誉重摔在地上滚了一圈，伤口猛的裂开，血瞬间流了一地。他强忍住疼痛，咬牙往前跑。

　　他还不该死，也不能死。起码，不能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