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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乱世 ...

  •   月色如烟,缀在山间。一颗明亮的大星在离月亮不远的地方熠熠生光。
      山下,无数双虔诚的眼睛静静凝视着山顶一个模糊的剪影。那是盛装的大祭司,冠冕下的眼睛永远犀利如鹰隼,额角上的四芒星映照着月光与星光。
      成千上万的族人仰望着天狼星,下身的双腿不再是双腿,野兽的躯体在天狼星的光芒下暴露无疑。那具让他们引以为傲、却被外族人百般歧视的半兽半人的躯体,全部平静地伏在山下,等待。
      “大祭司,可以开始了么?”商长老的儿子,作为大祭司最得力的手下,可以站到他宝座的后面,问。
      “族人们都准备好了么?”沉璧看不到大祭司的脸,只能听到他淡淡的声音,他恭敬地应道:“都准备好了。”
      “好啊!”大祭司慵慵懒懒地挥了挥手,却没回答他的问话,“沉璧,你看今天的月色怎么样?”
      沉璧迟疑了一下:“回……回大祭司,今天是一年中天狼星最明亮的日子啊!”
      “我知道。我就问你月色怎么样。”
      “没有天狼星的光辉明亮。”
      大祭司微笑了:“很好,对天狼族忠一不二。沉璧,咱们是被天狼星的光辉所庇护的,对吧?”
      “对。”
      “好啊!”大祭司又悠悠叹了一声,“没有天狼星,就没有强悍的天狼族。”
      底下的族人们有些躁动了,他们听不到大祭司和沉璧的对话,不明白上面的大祭司为什么迟迟不肯开始族中一年里最重要的祭祀活动。
      “族人们都等急了吧?”大祭司终于打了一个“开始”的手势,“那——就开始吧。”
      沉璧肃穆起来,退到十步以外。大祭司深吸了口气,用古老的语言念起了冗长而繁复的咒语,修长的手举过头顶,海藻一样地浮动着,宛如一朵绽放的罂粟花,在风中颤抖着赤裸的肢体,沐浴天狼星炽热的光芒。
      族人们明白,祭祀已经开始了,纷纷垂下头,在心中默默叨念自己对天狼星的崇敬与虔诚。大祭司念咒语的声音很低沉,被山顶的风吹散了,没有人能听得见。
      “噗”的一声,山腰上的隐火被全部点燃了,绿莹莹的火光拥着山顶上的剪影,若隐若现。大祭司身上雪白的衣裳飘在风中,犹如白纸糊的花朵。
      “沉璧。”念罢最后一段咒语,大祭司开口了,声音在风中飘忽不定,“参长老是不是没来?”
      沉璧依旧站在他背后,隐约听到他问话,诧异:“不可能啊!祭祀……没有人会不来呀!”
      沉璧只看到大祭司的手指划了一个小小的圆圈,山上的隐火便全部熄灭了。月亮升到了中天。正是月朗星稀的好天气,惟有天狼星明亮得耀眼,喷射出灼烈的火焰。
      山下的族人们正在茫然中,只见一队天狼族武士穿过向天狼星跪拜的信徒们,为首的两人,押着一个半人半狼的少女,缓慢地走到离山脚下不远的地方,停下.然后,一个老者走到最前面,皱纹纠结的脸上全是得意的笑。
      “到了……”大祭司默默念道,站了起来,“沉璧,咱们下去吧。”
      “是。”面对大祭司,沉璧永远是那样必恭必敬。大祭司从宝座上站起,转过身来,走向沉璧。
      “大祭司!”沉璧忽然看到他,下身那个野兽的躯体不禁往后退了好几步——大祭司……天狼族最智慧的人,竟然没有在天狼星最明亮的这一天恢复半人半兽的躯体!
      天狼族,这个血腥强悍的民族,每个族人都同时拥有人与兽的血液。他们崇拜杀戮与暴力。因为这两种血液的混合,让他们拥有了人类可望而不可即的容貌、寿命、智慧与力量,但在外族人看来,他们都是十足的怪物——既不是人,也不是兽!
      平时,他们可以幻化成人形,只有在祭祀的这一天,他们没有幻化人形的能力,会恢复半兽人的形体。
      可是……大祭司,他竟然……!

      他拾阶走下流光异彩的大理石台阶;
      他捧着冰冷如铁的妖娆镜台;
      他傲然漠视手持法杖的长老;
      他面向炽热的天狼星跪下 ;
      他念起冗长繁复的祈祷咒语 ;
      他望着四周满是敬畏的目光;

      ——火热的天狼星啊,你可以赐予我们智慧、美貌、力量,却也给了我们无穷无尽的欲望。支离山下,是累累的白骨;瞻星台上,有蜷曲的尸体。为什么?为什么!
      最终,他站起来,怜悯地看着伽婳。被绑成十字形的少女,下身的兽体蜷缩着,不安地战栗。长发垂到胸前,飘散。
      “大祭司,天狼族的叛徒,不是早应该被处决了么?怎么还在族中!”参长老笑得愈发得意了,等待这个年轻的祭司的回答。
      “伽婳?!”沉璧冲过来,几乎站立不住。半人半狼的少女抬头,绿幽幽的眼睛惊恐不安地看着他们。商长老站在不远处,仿佛明白了儿子和这件事的关系,又惊又怒,却无话可说。
      参长老故意放大了声音,要让在场的所有族人都听到:“大祭司,这件事总得给大家一个解释吧?这么罪大恶极的人都能逍遥法外,就是天狼星的光芒也会惩罚她的呀!”
      “先把她关到绛雪狱去!”大祭司冷冷与参长老对视,“参长今日已然是位高权重,何必要苛求一个女人的死呢?”
      参长老皮笑肉不笑:“大祭司,话可不能这么说。这样的叛徒多几个,天狼族不是要被掏空了吗?”
      商长老狠狠地剜了儿子一眼。沉璧却全然不顾,只是呆呆地看着伽婳被拖走的背影。
      “天狼星……真的很明亮啊!”大祭司居然微笑了,再次深深望了天空中的明星一眼。

      “后来,我被关到了绛雪狱。”伽婳抱着肩,泪光莹莹。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想跟这个女孩子说这些。一个月以来,她日日折磨她,逼她。今日,她终于完成了她布置下的任务,她却没有勇气听最后的结果。
      狄雪的眼眶红红的:“然后呢?”
      “然后?”伽婳擦去涌出的泪水,依旧抽噎,“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把绛雪狱打开了,是沉璧。我的族人们……包括白,全都、全都……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为什么我们的祖先订下族规,永远不许在祭祀这天开战。因为在这一天,我们身上的兽性会暴露出来,眼睛里只有杀戮与毁灭。族人们会自相残杀,直到自取灭亡!”
      “尸体都已经被烧光了,只有‘妖娆鉴’留了下来。白在后面刻满了字。沉璧告诉我,那是白最后要对我说的话。只要我明白了他的意思,我就能拯救他,拯救天狼族!”伽婳的身体都在颤抖,仿佛她看见灵白在临终一刻,用沾满血的手指,凝聚最后一点幻力,在镜台后面刻下那些文字。
      停了良久,她继续道:“之后,我和沉璧离开了支离山,我们融入人类,就是为了找到有足够天资的人,来破译镜台后面的文字。在你之前,我们找了十多个人,都是人类中的佼佼者,但他们都失败了。最后,我们找到了你!”伽婳突然抓紧了狄雪的手,“只有你才能拯救我们,支离山下的十万亡灵,都在等待你!”
      狄雪用力把手抽了出来:“你的意思是……一旦我翻译出镜台后面的文字,那些……嗯,半兽人就会复活?”
      “是……我知道你可能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但你就当是可怜我,可怜我和白,行不行?”伽婳几乎是在哀求她。
      狄雪摇了摇头:“伽婳姐姐,我觉得这太荒唐了。你们已经是人了,为什么还要光复天狼族呢?人类容不下你们的!”
      伽婳抽咽了两声,不说话,眼睛里忽然闪过一丝狠辣:“你不想看看你的家人朋友都在干什么吗?”她从梳妆台的抽屉里取出妖娆镜台,放到狄雪面前,“你自己看吧。”
      镜台上的污浊锈蚀慢慢化去了,露出光亮如玉的镜面,狄雪睁大眼睛,看着图象一点一点在镜面上显现出来。
      ——爸爸妈妈正在厨房里忙活着,妈妈一边熄掉火,一边说:“狄雪这孩子,这两天太累了,咱们也只能给她做点好吃的,别的就什么也帮不上了。”“唉,以前老怕孩子不学习,现在又怕她学得太累了。”说完,他们又去忙着炖排骨。
      ——深推了推眼睛,又翻过一页书,旁边有同学过来和他开玩笑:“喂,深,你那个小师妹今年有没有希望考到这里来啊?”他合上书,笑着说:“我看差不多。听说她现在一星期才睡三十个小时。”同学们都大笑起来:“漂亮不漂亮啊?”“一般,不过属于那种特别有才华的女生。”“哈哈,哪天带来给我们看看!”
      ——往日的同学围在一个笔记本旁,惊呼:“妈呀,到底是狄雪的笔记本,差点连老师的口头禅都记下来了耶!”“狄雪,今年有望上S中见你的大师兄哦!”
      ……
      狄雪的眼眶再一次红了,那些平日里看来再普通不过的小事,如今看来却是那样感人至深。伽婳的意思很明白,她就是在威胁自己,如果自己不听她的话,就可能是最后一次看到这些画面。
      “伽婳姐姐,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抽了口气,“镜台后面的文字,根本就没有提到什么‘光复天狼族’!”
      “什么?”

      “好,堂堂大祭司竟然包庇叛徒!”参长老回头看他的部下,“与其看着这些判党毁了天狼族,还不如现在就替天行道!”
      属下们蠢蠢欲动,却怯然望着唯一还是人形的大祭司——他在他们心中,就是智慧与通明的象征,可以终日与族中的圣物为伴。他们尽管对参长老忠心耿耿,却不敢冒然犯上作乱。
      大祭司唇边还有冷冷的笑意,犀利的目光扫过那些半狼半人的族人们。碰到他仿佛能刺穿万物的凌厉目光,众人皆是一颤。
      参长老狠狠捏了捏拳头,他这个长老是造反得来的,灵白的大祭司却是众人推举出来的。想要颠覆他在众人心中的地位,实在太难了。
      “灵白是大家推举出来的,各位若是想另举贤才,灵白理应退让。但是——”大祭司字字如冰,“老祖宗留下的规矩,祭祀这天不得开战、作乱,天大的事也等到明天去说!”见底下没有族人吭声,他道:“所以,今天,我再怎么说还是大祭司!参长老,立刻站到后面去,祭祀继续!”
      没有族人敢不听他的,但参长老的手下却又不敢怫逆自己的主人,便纷纷望者他,等待他发号施令。参长老也有些慌了,没料到灵白在族人中间的威信如此之高,一时间竟然不知如何是好。
      “大祭司,话可不能这么说。”商长突然插嘴道,“老祖宗可没想到族中会出这么大的事,您虽然是大祭司,可也要给大家一个合理的解释嘛!”
      参长老更没想到一向与自己不和的商长老会出言帮自己,大喜过望。商长老却是怀有私心。他想得到伽婳没死与儿子必然有脱不开的干系,如果追究下来,自己私自将咒语教给儿子的事肯定要败露,还不如现在就把矛盾都转移到大祭司身上,省得到时候连累自己。
      “商长老,咱们的事,是不是也应该了结一下了?”参长老一挥手,身后忠实的手下们再也顾不得大祭司,如一匹匹发怒的野兽,嘶吼着扑向商长老。
      “好!”商长老砥了砥嘴唇,仿佛尝到了鲜血甜美的味道。顿时,两群饥饿凶残的野兽卷起漫天的尘土,扑向对方。
      兽性终于侵蚀了这个古老的民族,烟尘之中,一批又一批凶残的野兽如同镰刀下的稻草般倒下去,又有一批冲上来。谁都在尽力的拼杀、嘶咬,然后又倒在别人的刀下。
      “爹!”沉璧嘶哑的声音被淹没在砍杀声、惨叫声里。周围全是血光与倒下的尸体。一个疏忽,一把雪亮的砍刀向他劈下来。
      “沉璧!”沉璧睁开眼睛,那把刀已经断在地上了。大祭司——竟然是大祭司!“快跟我走,他们已经疯了!”

      支离山顶,呼啸着寒厉如刀的风,掀起大祭司的袖袍。
      “疯了……真的都疯了……”沉璧的□□跪在地上,望着天空喃喃自语。
      深夜,云雾已经漫了上来,缭绕在支离山的山腰上。隔开山顶山下两个世界。山下,是杀戮与死亡,是地狱变相;山上,只有大祭司和他。
      天空中开始泛起潮红的云,一片片浮动、撕扯、交汇,渐渐遮住月亮和繁星。沉璧虚弱的声音吹散在风里:“大祭司……你说得没错,天狼族人,死了也会下地狱的……”
      “沉璧……”灵白话未说完,就被沉璧打断:“大祭司,你听我说……”他颤动的手抓住灵白的手臂,灵白突然看到他手腕上,无数支离破碎的伤疤。“你……”灵白猛得抓过他的胳膊,只见纤细苍白的肢体上,划满了叶脉一样的伤痕。
      沉璧的意识有点模糊了,单薄的嘴唇上沾满鲜血,抖动:“我恨啊……这些年、我一直恨……我恨我是个天狼族人……我只能这么折磨自己……”
      沉璧毫无血色的脸上,终于漾出一纹笑意,清丽的面容宛如在风中破碎的玉兰:“现在好了……我可以、解脱了……”他腰间的鲜血浸湿了大祭司雪白的衣衫。突然,他已经浑然无光的瞳孔凝聚在一点,即将松开的手又紧紧抓住大祭司的手腕——“伽婳——带她走!”

      狄雪的眼睛里,是与年龄极不相称的犀利:“还有,事情发生的时候,你正在绛雪狱里,因此才躲过一劫。也就是说,大祭司临终刻下那些文字的时候,你根本就不在场!还有‘能拯救他、拯救天狼族’这句话,也不是你亲耳听他说的,对不对?”
      伽婳傻傻地点头。
      “那么,事情从头到尾,你都是在听沉璧说,从没有亲眼见过,对不对?既然是这样,你又怎么知道沉璧告诉你的都是真话呢?”
      伽婳不敢相信她说的话,却又不得不信:“沉璧……沉璧不可能骗我的!他为什么要骗我!不会的……对,不会!镜台后面的字的确是白刻上去了,我认识他的笔迹!而且这的确是天狼族的古文字,沉璧是仿不来的!”
      狄雪刚要反驳她,沉璧就推开门,走进来,双眸犹如古井之水。
      “沉璧哥哥。”狄雪冷静地走到他面前,问,“我想知道,故事里有多少你杜撰的成分。”
      沉璧凄然笑了:“天狼族是因为自相残杀而毁灭,妖娆鉴后面的古文字也是真的。我唯一欺骗伽婳的,是……”他凝眸,望着面前这个他几乎追随了一生的女子。
      ——“你不是沉璧,是灵白——大祭司灵白。”狄雪失声喊道。

      “不可能!”伽婳目眦欲裂,声嘶力竭地大吼,扑向他,抓着他的衣襟,尖叫,“你胡说!胡说!你怎么可能是白?你不要痴心妄想了!我不会相信你的……你是沉璧,不是灵白!”
      他打开伽婳痉挛的手指,凛冽的目光让伽婳不寒而栗:“随便你。祭祀那天,族人们都杀红了眼,沉璧怎么可能逃脱?只有大祭司那天还保持着人形。我,就是灵白!”
      “永生的幸福……永生的幸福——背叛!”伽婳蓦然想起了他说过的话,连着退了好几步,憷惕地盯着他。
      灵白默认了:“不错,族中的传说,永生的幸福指得就是背叛天狼族!咱们是这个世界上的畸类与罪恶,只有背叛天狼族,做一个普通人才是永生的幸福!所以,每年祭祀的时候,族人们都见不到大祭司,因为妖娆鉴的力量,就是把天狼族人变成普通人!只有大祭司才会天天跟妖娆鉴在一起,我们……已经不是天狼族人了。”
      伽婳闭上了双眼,任泪水恣睢。
      “你难道没有奇怪过吗?这些年,你再也没有恢复过半人半狼的形体,就是因为你天天面对着妖娆鉴。”
      狄雪呆住了,一个灭绝已久的古老民族最大的秘密的揭开,让她难以接受。
      伽婳也呆住了。是的,她早应该想得到,眼前这个男人,对自己百依百顺,任自己如何打他、骂他。可他眼中经常倏尔而逝的高贵与冷淡,那种睥睨天下的骄傲,决不是沉璧眼中会有的。还有,他那些让自己生气的话……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伽婳彻底绝望了,把手指插进头发里,缩成一团,颤抖。
      灵白捂住脸,半晌,才哑着声音道:“咱们的族规——天狼族一旦覆灭,大祭司如果不能光复,就不许再自称大祭司……伽婳,你不能背叛天狼族,我同样也不能……”
      伽婳把妖娆鉴搂在怀里,一边哈哈大笑,一边泪如雨下。
      ——菩提无树,明镜非台。
      曾几何时,她是那样嘲笑、鄙视人类文明,看不起他们的智慧。时至今日,她终于明白,那才是真正的大智慧。历代祭司所参悟的“永生的幸福”,竟然也是放弃他们引以为傲的躯体,变成他们最瞧不起的人类!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大祭司没有婚娶之紧,而历代祭司却都是独身到死——没有人能够背叛,他们痛恨自己下贱的血统,明白什么才是‘永生的幸福’,可他们不敢、不能追求!
      多么可悲!
      不错,他们同时拥有人和兽的血统,所以他们不必面对红颜枯骨、美人迟暮。但他们的血统永远是下贱的!真正的幸福与快乐,就是放弃这具身体,做一个普通人!否则,他们将会永远沉沦在无明苦海中,永世不得超生!
      而灵白,痴痴地望着几乎已经疯癫的伽婳。
      他何尝不可悲呢?
      当初,他没有能力阻止族人们自相残杀。这些年,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恪守天狼族的族规,以次来消除心中的罪恶感,终日面对自己深爱的女人,却要伪装成另一个男人。
      他唯一盼望的,就是她能在某一天,忽然发现自己的身份,然后两个人一起过平静的人类生活。曾经万人景仰的大祭司,期待的也只不过是日出而做、日落而息的普通人生活。
      今天,她终于明白了。自己就是她要找的白、她崇拜的白、她朝思暮想的白!
      但他却退缩了。
      多少年了,他受尽这个女人的奚落与鄙夷。她因为爱他,暴露了人性最丑陋的一面——为了自己的幸福,她不惜百般折磨狄雪;为了让“白”复活,她几乎要全世界作为她的牺牲品!他伪装成“沉璧”的时候,他可以接受,他不停地在对自己说,这个女人是因为爱我,才会这样。
      而他已经不再是沉璧了,他是灵白——孤傲的、桀骜的、冷艳的、淡漠的、妖娆的大祭司灵白!他曾经大权在握,他曾经万人之上,他曾经操控天地!既然如此,他又怎么能忍受这个女人的蔑视!
      所以他看到的伽婳,根本就是一个野蛮而自私的悍妇!反到是狄雪,那个少女的倔强与执着,让他看到了人类最真、最纯的一面。
      他也害怕,他怕自己不能够再爱伽婳,所以他在狄雪的幻觉中告诉她,要她一辈子也不要翻译出镜台后面的文字。
      然,他忘记了,狄雪不是他想象中那种只懂得考试与学习的女孩子,她对古文字的热爱与痴迷,支撑着她,让她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他不愿意啊!他宁愿就这么一直装下去,直到他们一起死亡。他害怕,一旦他变回“大祭司”,他会恨、会厌恶这个女人!

      “其实这样……很好。”伽婳轻轻说,“咱们的生命,都快走到尽头了……天狼族人的寿命再长……也会死的。”她乞求般地凝望着灵白,“白,我已经犯下了这么多的罪恶,我——会得到救赎么?”
      灵白闭目不语,只有泪滴落到跪在他身下的伽婳唇边。
      “狄雪,你走吧……是我们对不起你。妖娆鉴,你也带走,会用得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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