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一个跑腿的》沈雀似旧

22、琐记

　　尊者顿了顿，深吸一口气，似乎在鼓足勇气——尊者也会害怕吗？!我不由有些惊奇。
　　似乎没过多久，又似乎过去了一整柱长香的时间，她缓缓开口：“‘这边界’之外，有什么。”
　　“可能只是无限的虚空而已？”年彻猜测道。
　　尊者摇了摇头，道：“不。既然有‘边界’存在，那就说明边界外有东西。而且这肯定是什么人弄出来的——只不过是在‘里面’的人创造的边界和是在‘外面’的人创造的区别罢了。”
　　“但我翻遍了山河卷，都没有提到‘边界’。这使我真的有些害怕了。那到底是什么？”尊者手指不停敲击着桌面，显得有些……紧张。
　　“他们没碰到？”年彻并不放弃，又猜道。
　　尊者立刻反驳：“不可能!极星最不缺的就是天才。”
　　许是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她停下了手指，手转为扶着额头，长长的、低低的叹了一口气。
　　过了一会，尊者开口：“那就先这样吧。”
　　这样，我们这次讨论算是正式结束。

　　时间继续向前。
　　因着有李谦泠带头，我们渐渐地把我们的计划告诉了年彻。
　　年衡对此表示有点担心，年彻知道之后表示十分难过并且回家找他哥一通撒娇——然后年衡自此之后就再也没有说过什么。
　　李谦涵知道之后，感慨道：你看看别人家的哥哥姐姐。
　　接着被李谦泠一声冷笑从凳子上吓掉。

　　三皇子梁思钏入学之后，倒是挺安静的，也不拉拢人手，也不收买人心，安安心心的在那儿读书，得到了夫子的一致好评。
　　“郝宁和梁思钏，他们就是打算一个演白脸、一个演红脸。”
　　李谦涵是如此评价三皇子党的所作所为的。
　　我们府上两位还是不断被巴结——说得准确一点，已经是骚扰了。
　　大皇子和三皇子却没怎么向我们抛橄榄枝了。
　　原因很简单，最近天子十分宠爱八公主梁思镯，他们正联手“把父皇的宠爱抢回来”。
　　要不然，他们两斗得头破血流，最后就得让这小公主渔翁得利了。
　　老夫人对皇室忧心忡忡，但碍于身份不能直接给皇上提建议，只得有空没空给菩萨上柱香，还拉着我们去拜佛。
　　可我们对此都不大感兴趣——谁会喜欢给敌人祈福啊。
　　话说回来，天子起名的品味真差。
　　大皇子叫梁思铠，三皇子名为梁思钏，八公主叫梁思镯……
　　大皇子还好，越后头起得越没品。

　　那年春节刚过时，我遇到了一件怪事。
　　那天，我照例接受黄家安——顺便一提，黄家安自从父母去世后就愈发卖力——的新年祝福后，却看到了一个身影在门外晃荡。
　　那人没换红衣，一身靛青袍，衣服颜色不知为何比平时要深。
　　他面无表情的在街上游逛，许是镇国府里人声鼎沸的原因，他有些奇怪的抬头看了一眼，正好撞上了我的眼神。
　　是郭纪协。他发觉我在看他，迅速的把目光挪开，而后低下头去，若无其事的走他自己的路。
　　怎么这么巧？!
　　我一时有些惊愕。如果我和他没有对视，我可能以为这小公子闲的没事出来走走散心，但刚刚那一眼足够我觉着不对了。
　　郭纪协的头发有些凌乱，被水沾湿后无奈的贴在他的头、肩上，头发中间甚至杂着一片树叶。
　　他脸色惨白，透露出毫不掩饰的病态。他的脸已经张开些了，好看与否我那时都已注意不到，因为比起其他公子哥来说，那张脸过于憔悴；
　　他的眼神涣散无光，黑眼圈都可以和黄家安第一次来我们这儿拜年时的一比高下了；
　　郭纪协的嘴唇颜色也偏白，袍脚上有些泥，靴子更是沾满了泥，身后一个仆人都没有。
　　他的衣服松松垮垮的搭在他的身体上，整个人仿佛只剩下骨头。
　　十六七岁的少年郎，身体大都开始抽条，郭纪协在一众小公子中，顶多就有点矮而已，也不算瘦弱，结实着呢，今日怎么这个样子？
　　但他刚刚避开我的眼神了，应该不想我管他，我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了，而且这小公子偷跑出来，不一会儿就要被发现吧。
　　可我又有点担心，毕竟这小公子看着状态不大好。为了安心，用灵力一扫，我更是发觉他的状态差到不能再差。
　　这可怎么办？他是要走去哪？
　　我又想起那片梅林，不由产生了一个想法：他不会想偷跑去那里吧？!
　　要去帮帮他吗？我有些犹豫。
　　突然，有人站在了我身后，奇怪地道：“见过黄家安了吧？见过了就赶紧回去，小涵找你呢。”
　　听声音是李谦泠。
　　我一时间忘记回答，她等了会，没有听到我答话，又问道：“你现在呆呆地站在这，想什么呢？要想也先回去啊。”
　　我指了指那个渐渐远去的背影，还好，因着他身上的蓝袍，他与周围的红色背景格格不入，格外显眼。
　　我开口：“那个人，长的有点像世子爷同学？”
　　李谦泠挑了挑眉，笑了——估计是以为我在开玩笑。而后她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去，笑容直接僵住了。
　　“他什么情况？”李谦泠转头问我。
　　我耸了耸肩，摊开手，老实回答：“不知道。”
　　李谦泠惊讶地盯着郭纪协远去的背影看了很久，就在他要走出我们视线范围的时候，她快步走上前去——我敢保证她动用了灵力——一把抓住了郭纪协的后衣领。
　　郭纪协吓了一大跳，结结实实的打了一个激灵。他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回头看是谁干的，而是缩起了脖子。
　　“你是小涵同窗吧？叫郭纪协的那位？春节为什么不待在家里，在街上乱晃？很危险的!”
　　我的大小姐啊，人家也十六了，哪儿危险了。我有些无语。
　　“我——”郭纪协张了张嘴，似乎想说点什么，可“我”了许久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李谦泠却已经皱着眉头把他往镇国府里拉了，一边拉他还一边训斥：“怎么回事，把自己搞得湿淋淋的，这样会生病的!”
　　不等郭纪协辩解，就被拉进了镇国府。

　　镇国府，某间客房。
　　郭纪协坐在椅子上，因着刚洗过澡的缘故，身上还弥漫着水汽；李谦涵站着，面对着他；我低着头，站在李谦涵右后方一步远的位置。
　　到底男女有别，把郭纪协拽进府之后，李谦泠就没有再出面了。
　　“你好点了吗？”李谦涵不耐烦皱着眉头，把我手上的温水递给郭纪协，问道。
　　郭纪协有些呆愣——可能是被这个儿时经常欺负他同窗的“友善”吓到了——过了许久他才双手接过那杯水，闷声道：“好多了，谢谢你们。”
　　“当然要谢了。”李谦涵毫不客气的受了这声感谢，用下巴指了指他身上的衣服，“呐，这身衣服我没穿过，你尽量忍忍吧。”
　　过了一会，他又嘀咕了两句：“忍不了也没有别的了。天气差你衣服干的慢，这身你要是不嫌弃，就穿走吧——过节呢，穿的喜庆点啊也。”
　　郭纪协低头，看着自己身上崭新的红衣，脸有点红红的，显得不大好意思的样子。
　　他又很小声的道了一次谢，换来了李谦涵“哼”的一声作为答复。
　　看他好些了，我把手上的点心递过去，李谦涵适时地发声道：“吃点吧，回头别出去说我们镇国府怠慢客人。”
　　李谦涵作为世子可忙得很，不一会儿又不得不出去应酬。
　　一时间这个房子里只剩下我和郭纪协。
　　我盯着他，他盯着手里的杯子。
　　一时间连空气都显得安静，只剩下暖炉里火柴噼啪燃烧的声响。
　　我虽然眼睛看着他，脑子里疑问可一大堆：
　　他是什么情况？到别人府上怕被抓到把柄不敢说话？但这也太被动了吧？
　　大姑娘什么情况？突然转性子了？
　　世子爷也真是，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他要是一整天不说话，那我不是无聊死了？
　　……

　　过了很久以后，他可算是说话了：“那个……府上的大姑娘呢？”
　　哦？
　　我一时有些惊异，难得开口，一开口就问李谦泠？是因为她帮了他还是……
　　“回郭少爷的话，大姑娘在自个儿房间里。”心里是在胡思乱想，但我嘴上答得可溜了。
　　郭纪协点点头，不知为何给我一种帐然若失的感觉，他说：“啊，谢谢。”
　　“郭少爷客气。”
　　接着便是长久的沉默，一直到他休息好之后告辞，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我目送着他出门——但我看他离开的方向，估摸着他并不是要回定远将军府，而是打算出城。
　　但这和我没有半毛钱关系。

　　“姐，你今天怎么回事？”脚刚踏入后院，我就听到了李谦涵酸不溜秋的抱怨，“平常不关心自己弟弟，对着别人家弟弟倒开始嘘寒问暖了？”
　　然后是李谦泠无奈的解释：“因为我们长大了，不能再胡闹了，那当然形象要改。”
　　李谦涵的声音逐渐变得凄凉：“所以你还要把这事大肆宣扬吗？!”
　　“不是!”李谦泠连忙打断了她弟弟的借题发挥，叹了口气，道，“不过这种事以后还会经常发生，你……忍忍吧。”
　　李谦涵这下真的要爆炸了：“你就不能宠宠我吗？!关心下你弟就这么艰难吗？!”
　　“嗯。”李谦泠的回答干脆利落。
　　我：“……噗嗤。”

作者有话说

　　卡文了，难受。